一时间，惊怒之声四起。“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珂冷声道。明朝汉人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是男子也不会轻易剃头。头发长了就卷成发髻，用发簪固定。而女真人则是把头发剃光，留个小辫子。值得一提的是这时女真人小辫子还不是像后世清宫戏里面那样的阴阳头，而是只留下一小簇头发。端是丑陋不堪。“呵呵……”见到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刘从不再假装惊恐。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陈珂也不阻止，他要看对方能说些什么辩解。“没想到我千算万算，竟会栽在这件事上。”

他接着道：“原本我以为投靠柏云迪，凭借他千户的身份，我在加以辅佐，他很快就能扶摇直上，成为明廷一方大将。可惜此人心胸狭窄，且又愚不可及。好谋无断而又色厉胆薄。我为了能让他升官前前后后可是操碎了心。”

“所以你就挑动他趁着我不在城里，带兵去围剿柳郦城？”

满桂面无表情道。“不错，我看那柳郦城一群女流之辈，比较容易拿下，所以用美色作为诱饵，让柏云迪去攻伐。没想到，却出了岔子。柏云迪啊柏云迪，你说你还能干的成什么事？”

说着他自顾自叹气。“要不是他如此不堪，又怎么会轮到我亲自动手下场去栽赃？！又怎么会被你们拿住把柄？！”

刘从这话在为自己落马推卸责任，他也不想想自己出的那些主意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是卧龙凤雏。当然说这个话其实就是把他的共犯柏云迪招了出来。“袁大人，冤枉啊。”

柏云迪想要辩解，却被阻止。刘从看了眼柏云迪，神态不屑，继续道：“自从我看出柏云迪色厉内荏的底细，我就开始在其他人身上想办法。这期间我也和他们喝了不少酒，吃了许多饭。白花花的银子使了不少。在场诸位，你们拿了我的银子怎么就没人出来为我说句话呢？哈哈……”刘从扫向人群，人群中一些人低下了头，生怕和他对视。刘从得意，他缓缓从打开衣襟，从内掏出一本册子。“袁大人，此乃拿过我银子的宁远官兵的名录，献给大人。我知难逃一死，还请大人念在我显册有功的份上，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说着他躬身，双手高举册子。袁崇焕冷笑，没有去接，反倒问向诸人：“诸位同僚，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处理？”

一些宁远的将官不敢作声，满桂却没有顾忌。“要我说照着这册子上的名字，全部抓起来，先打五十军棍。然后……然后让他们闭门思过，悔过自新。”

满桂这个法子说起来要打军棍，其实也是重拿轻放。这里众多军汉都是他的生死袍泽。收受女真细作的贿赂，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的。与其闹到朝廷中枢搞得人尽皆知，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还不如就在这宁远城内部搞定。打两板子算了。“对了，那句话怎么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不是这么说的陈公子？”

满桂cue了陈珂。陈珂犯了个白眼。我还“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呢”。你为了水点字数就要串戏吗。他也不好不说话，于是对袁崇焕道：“袁大人，以我之见，也不用看这个小册子，直接烧了就是。”

“哦，何解？”

袁崇焕博古通今，大概知道陈珂要说什么，但没有多说，看向陈珂，想让他在众人面前解释。“诸位可知三国之曹操吗？“我听说书人说过。”

满桂附和。《三国演戏》成书于元末明初，此时已经过去快三百年了。陈珂见众人点头，就继续说道：“当时曹操和袁绍对峙于官渡。因为势弱，胜利机会渺茫，曹操手下的官员纷纷写信给袁绍，想要弃暗投明。没想到后来曹操以弱胜强，大败袁绍与官渡，战后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收到了投降的书信。然后曹操就当着众多文武的面烧了这些书信，看都没看一眼。”

“这是为何？”

满桂捧哏。“若是看了书信，知道了通敌的手下，曹操杀是不杀？杀了，曹操本来就缺人才，会更加雪上加霜。不杀，那些逃过一劫的官员虽然会感恩戴德，但是心中难免留下个疙瘩，生怕日后曹操的清算，所以有机会，他们很有可能再次背叛。所以曹操一代枭雄，索性把书信全都烧了，一了百了。”

“原来如此，那现在我们这局面岂不是和曹操那时一模一样？”

满桂道。“正是如此。”

陈珂点头，鄙夷看向刘从。“这些女真蛮子，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些评书话本，就自以为精通算计。就敢在我们汉人面前班门弄斧。诸位觉得好笑不好笑。”

众人也是被陈珂逗乐了，一时堂上气氛欢快。这也是陈珂想要达到的目的。其实对于刘从来说，小册子就在他身上。他被弄死后册子肯定会被送到袁崇焕手上。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拿出，至少可以挑拨宁远城众人的关系。说不定将来可汗攻伐的时候这其中会有人“弃暗投明”，可汗也会念他刘从一个好。陈珂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故意指出来和大家说清楚，就是要把话说开，减少大家相互的隔阂。当然，他也是怕这些当兵的头脑不灵光，其中利害关系想不清楚。待到众人平复哄笑，陈珂继续道：“再说了，我们大伙在这苦寒之地抗击女真。一是为保家卫国，不让父老乡亲蒙难，不让妻子女儿受辱。二自然是为了能养家糊口，衣食无忧。有人请吃饭，给我们塞银子，我们收下便是。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女真细作啊，只当是他为了上下打点，好升官发财。”

“对，对，陈公子此话言之有理。”

“就是就是，拿他点银子算的了什么事儿！”

“要我说再搜搜刘从那货，看看还有没有银子，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了。”

转眼间，严肃的女真间谍公审大会变成了水泊梁山的分赃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