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找警察叔叔,读小学的时候,老师们便已经告诉过陈海这个道理。 离开金源酒店,他仅仅略一考虑之后,便径直向附近警局所在的方向走去。 自己考试分数被顶替这种事情,到底是刑事?还是归属民事?陈海根本弄不清楚。 县城教育局那边,他现在连大门都进不去。 想来想去,除了警局,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去哪里,讨回这个公道! 他所处的这个年代,通讯不便,信息不透明,交通更是不堪一提。 将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往市里省里捅?不仅仅只是陈海,整个县城大部分人,心中恐怕都还不会有这样的概念! 真要说起来,身处这年代之人,遇上事情,一般都是呼朋唤友私下解决,就连报警,他们都觉得麻烦,大多很不情愿。 “警官,我来报案?”
“身份?姓名?什么案子?”
“我叫陈海,五阳镇中学高三103班刚毕业的学生,我的高考成绩,被镇上刘大贵之子刘健所顶替……” “有证据吗?”
“没有,警官,查证据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警局的职责所在吗?”
“你的案子,我们已经记录在案。”
“到底是否属实,我们会仔细调查,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们再通知你!”
…… 在警局里面,陈海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刚开始,他说要报案的时候,给他做笔录的那位女警官,看着还算客气。 到了后面,等他说出刘大贵之子刘健这个名字之后,一位挺着啤酒肚的胖警官,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已经示意那位女警退到一边,由他来亲自过问此事。 只是不知怎的,陈海总觉得,那位胖警官,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接下来的两三天的时间,他每天都跑去警局,查问一下自己所报案子的调查进度。 不过结果,并不是很如意。 他跑过去问的次数多了,人家似乎还有点不喜。 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村娃,跑去警局报警,让他们查刘大贵一家? 对此,陈海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他去警局,其实也就是惯有的念头作祟而已。 第三天的时候,已经不抱太多希望的陈海,坐上班车,重新回到五阳镇之中。 考虑到自己离家已经好几天,陈海并未在镇上多做逗留,他径直往陈家坪,自己家里赶去。 “天杀的,那帮人,强盗,根本就是强盗……” 家里大门,大敞四开着。 陈海刚走到门口,自己母亲江美仙的哭哭啼啼之声,已经传入他的耳际。 堂屋地上,江美仙披头散发,坐在冰冷的地上,她的面上,还残留着几道尚未褪却的清晰指印。 柜子、椅子、桌子,翻倒在地,整个屋子里面,完全都是一片凌乱。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见到这一幕情形,陈海眼睛都红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母亲江美仙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扶起。 “小海,你总算回来了!”
“就在刚刚,陈二愣带着一大帮人过来,说我们家去年的提留款还没交齐。”
“我说补交,那帮狗日的,都根本不给机会。”
“二话不说,他们便直接搬东西,你前些天刚买的那台电视,他们搬走,也就算了,连米缸里的米,他们都用个蛇皮袋装着,给搬得干干净净。”
“还是本家呢,陈二愣这狗东西,自从当了村官,就真不是个人……” 一把鼻涕一把泪,江美仙说着说着,那眼泪又止不住的狂涌下来。 别人要搬自家东西,她自然得撒泼阻止,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哪会是一帮大老爷们的对手。 更何况,这一次陈二愣带过来的一帮人,除了他自己与另外一人,是村里之外,其余那些家伙,一个个牛高马大的,一看就是打架老手。 江美仙面上的指印,便是拉扯途中,别人在她脸上所留下的痕迹。 “现在不是才七八月份?往年催收,不都是在年底吗?”
一脸阴沉,那双眼睛好似要吃人一般,陈海沉声问道。 “往年催收,确实是在年底!”
江美仙点了点头。 她咬牙切齿,又道:“去年的提留款农业税那些,我们家确实没交齐,还欠着一些。”
“打着这个幌子,陈二愣要在这时候过来催收,我们这种无钱无势的小老百姓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和你爸,早就跟你说过,呆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只能一辈子受苦受穷!”
“农村娃,想要跳出农门,出人头地,唯有读书,才是唯一出路。”
“我和你爸吃的苦,不想再落到你的身上,你要努力读书,我和你爸,卖血都愿意供你。”
“可你这混小子,就是不争气……” 江美仙唉声叹气,几句话之后,她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将目标对准陈海,又开始说教起来。 耷拉着脑袋,陈海一言不发,他也无言以对。 才这个月份,陈二愣突然带人过来催收,连补交钱款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母亲,便直接开始搬东西,这很不正常。 不用细想,陈海便知道,这肯定与刘大贵脱不了关系。 以刘大贵的身份地位,只要他一句话,陈二愣屁颠屁颠,保证跑的飞快。 不过,未免江美仙担心,这些东西,陈海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他肯定不会如实告知自己母亲的。 将母亲江美仙扶到一张椅子上坐好,又给她倒了一杯凉开水之后,陈海默默的开始收拾起家里的这一片狼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