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回过头看了看，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周围的金属墙壁狭小逼仄得令人感到压抑，这比起用来休息的房间倒是更像个牢房。庞贝离开后，这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时不时传来有些虚无缥缈，像是像是大片的金属在震动的声音，让人会感到莫名的不安。

昂热又拿出两个精美的茶杯，倒上茶后放在面前的小桌上。渐渐的，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的两个阴影出现在了这个小房间之中。

鬼轻轻的走到门前，用红色的颜料在门上画了画。颜料渗入金属的门内，一个笼罩着房间的无形结界张开，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以及房间里的谈话。

路山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后抿一口说：“根据我们所得到的资料，他说的基本都是真的。加图索家的一切权力，都是被隐藏在万神殿之中的元老会控制的。至于名为古尔薇格的家族，也早在近两千年前就已经彻底的消亡了，至于他的妻子……”

“我们没有找到有关于她身份的任何记载，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鬼坐下替他回答，“不管怎么看，这个古尔薇格都是一个假身份。”

“能够诞下被寄予众望的继承人，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个普通人物。”

昂热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不是在纠结已逝之人的时候，重点是陈墨瞳还有凯撒，加图索家，究竟要利用他们来做些什么。”

路山彦手指敲着桌子：“关于这个倒是一个有趣的发现，你那个女学生的言灵，似乎有些特殊……”

“能够改写血统的言灵？这不可能。”

昂热皱起了眉，然后摇摇头，下意识的否认。在龙类及混血种历史上可以说是权威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强化血统的方法确实有，无论是尼伯龙根计划，还是血统精练技术，亦或是白王血裔神秘的皇之血脉都在此列。而两者中前一个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代价至今还没有真正的凑齐；后者则是以增加失控的风险作为代价；至于最后面的皇血，或许白王血裔们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

如何可控的提升血统，是混血种研究了近千年的难题，无数或是失控或是死亡的案列告诉了后来人，进化的道路是何等的艰辛。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存在那么一种言灵，能够将困扰混血种近千年的难题解决……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在嘲笑他们几千年多年来的努力。

“‘能够改写血统的存在只有三位。’有人是那么对我说的。其中两位的身份不难猜出来，黑色的皇帝以及白色的皇帝。前者是所有龙类的源头，亦是龙血的起源。而后者是祂最杰出的造物，掀起过龙族最大叛乱的存在。”

路山彦慢慢的回答，“而只最后一位，也是最神秘的一位，或许就要在你的女学生身上找找线索了。”

一旁的鬼跟着点点头：“这也解释了，她为何会受到‘奥丁’的袭击。真正知道她价值的人，或许会想尽方法的将她留在身边。”

她紧紧的看着昂热，就像是要从他皱起的眉头中看出点什么。

感觉到她视线的昂热摇摇头：“不要那么看我，或许莱纳昂多会对这个感兴趣，但是对我而言，她只是个普通的学……好吧，是特殊点的学生。”

昂热靠着椅背上，看着顶上金属的天花板说：“改变血统的存在吗？陈墨瞳、陈家……不、应该说是华夏的混血种们，他们到底都隐藏了些什么秘密？”

“不知道，我可是死了一百多年的，怎么可能清楚他们的事？”

路山彦干脆的摇了摇头，“再者，就算还活着的时候，我可也算是洋务派的一员，那些顽固的家伙们怎么可能会告诉我这些。他们估计还巴不得我死在国外……虽然最后确实也是这样的没错。”

没有理会他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冷笑话的笑话，昂热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还有加图索家众望所归的继承人、进化的钥匙、作为踏脚板的兄弟……”

“如果能够进入万神殿最底层的黑暗之中，我想我们也会明白的……或者说，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说出来，我觉得他们可能以及等不及了。”

路山彦回答，“顺带一提，不过我老家的那些家伙似乎对加图索家进行了什么行动，虽然他们后面就没有了动静，但是他们不管怎么看都想要插一手。又有可能是，想要从那里拿回些什么。”

“你们着还真是方便的能力，你们几乎已经把加图索家都摸透了。”

昂热由衷的赞叹道，加图索家的人或许不会想到，一些自百年前而来的亡灵，已经悄悄的潜入了他们的古堡还有万神殿之中，把他们的老巢摸了遍。

路山彦摇头说：“没那么容易，我都说了吧，万神殿最底下的黑暗之中，受到等级很高的炼金术的限制，虽然并不是没有办法进去，但是在摸清楚他们的全部底细之前，打草惊蛇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那里面，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所在。”

“需要为你们创造机会吗？”

昂热问，“虽然你又说已经有人介入，但是水越混越好摸鱼不是吗？”

“关于这个……”路山彦说着，然后突然的，他看向了一边的金属墙壁，就像是透过这些高硬度合金，看见了外面的什么东西一样。

“鬼。”

他回头说了一声。

鬼点点头，起身来到门边，解开了刚才设下的隐蔽魔术。顿时之间，无数就像是玻璃碎开的噪音充斥在他们所有人的耳中。金属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水雾，然后迅速的凝结成冰块，散发着阵阵冷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里的广播传来庞贝惊慌失措，像是死了妈一样的声音：“完蛋了昂热！赶紧的！你再不过来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昂热正坐起来，就算没有庞贝在那里鬼喊，他也意识到情况非常的不妙。

看着是铁墙壁，但其实是核潜艇的高强度钢之外，冰冷黑暗且无际的海水之中，像是冰一样的晶莹的花朵在黑暗的海水中绽放开来，无声无息的遍布了核潜艇庞大的黑色舰身。这座自冰海而来，悄无声息的在地中海之下航行的英国潜艇，此刻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变得异常冰冷的海水之中，庞大的黑影以灵活的身姿游动起来，无法掩饰的金光自黑暗之中探了出来，远远的，黑影金色的眼中倒映着漆黑的潜艇。

他哼唱着莫名的歌谣，歌声在海水中传得很远，他有韵律的摆动身体，就像是在起舞一样。无数由冰块组成的触手向他面前的核潜艇探去，逐渐的变成一只只巨大的龙头，将利爪还有獠牙对准那个在深海中肆虐的钢铁怪物。

……

大门关闭，挡住身后戴着墨镜的黑衣保镖，凯撒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自然的被动过，那辆小哈雷虽然还在，但是在它底下的暗道口已经被人堵死了，厚厚的混凝土被填了进去，未干的水泥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名义上将他护送回来，其实是押送回来的黑衣保镖们并没有离开，他们站在门外，像是门神一样的。他们龙血流动之下变得剧烈的心跳声，凯撒即使是不用言灵都能听得到，这种异常的表现，无不说明这些家伙有些不对劲。毕竟无论是混血种还是普通人，估计也不会在大晚上还要戴着墨镜。而凯撒知道，这是在掩饰他们那已经没有办法熄灭了的黄金瞳。

凯撒走到窗边拉起窗帘，同样的，在他窗下也有着许多的黑衣保镖正在巡逻。从这里看下去，他们墨镜缝隙中快要失控的金色更加的明显。

毫无疑问的，他这是被软禁了，被自己的叔叔，宣称爱着自己的家人软禁了。

对此凯撒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知道家族的秘密，或许自己就已经没有了选择……不，或许家族从来就没有给过自己选择的机会，在他们的眼中，凯撒·加图索不过是维持家族运作的重要零件之一。

对于他刚才问出的问题，弗罗斯特并没有回答。在长久的沉默之中，弗罗斯特一言不发的回头离开，之后，有黑衣的保镖进来，将他“护送”了回来。而弗罗斯特自己，则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回到床边，凯撒脱下身上黑色的卫衣，摸到腰上时，他愣了一下，将腰带上的两把手枪摘下。两把沙漠之鹰的握把上有着张开六只翅膀，但是模样狰狞的天使图案，这是加图索家的家徽。而在刚才的废墟之中，他有在一些残破的建筑上看到这六翼的罪恶天使图案。

他曾经有问过这个图案的意义，毕竟在受母亲影响的他看来，这个标志确实的太过离经叛道。但是回答他的大人们的说法不尽相同，有说只是觉得酷的，有说这是代表天神降下惩罚的，有说因为他们是背弃神的……而现在在他看来，这个图案似乎被赋予一个新的意义：那是背弃了他的信念，他的家族真正的样子。

扔下两把枪，赤着上身的凯撒坐到小哈雷之上，他手上拿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细细的抚摸。他没有开灯，窗外庭院里明亮的光芒打了进来，照在了像是一只迷途羔羊的他的身上。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让想探查家族真相的他一时无法适应，他像是知道了，又没完全知道，云里雾里的他，现在是该好好想想了。

母亲的真实身份，他对此并不怀疑，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只知道那是一个存在时间古老的混血家族。现在看来，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古老不古老的问题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反射着窗外的光芒，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就像是微微的在发着荧光一样。龙王的后裔，这是他不敢想象的身份。虽说只是现代科技再加上可以称之为奇迹的巧合之下诞生的存在，但是这样的存在，估计连卡塞尔学院的史学家都觉得荒谬无比。

龙类虽然以代种划分，但是无论是人类的记载还是已经解读的龙类自己历史，除去了黑色的皇帝分裂自身之外，都没有龙王诞下后裔的记载。被他们称之为次代种及之后的龙类，似乎是由其他的初代种孕育而来，这也是一部分学者认为，除去龙王之外还存在着其他初代种的理据之一。

“妈妈……”他握紧了十字架，就像是小时候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一样。

光芒之中，拥有美丽金发的女人轻笑着温和的看向他，就算那双眼睛异常的无神，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但还是无论他在哪里，那双眼睛的主人还是很快的就能找到他。

“我的小凯撒，以后一定会是一个惩奸除恶的帅气牛仔。”

这是他在第一次学会骑车之后，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妈妈说的，也不知道妈妈是如何将惩奸除恶和牛仔搭配在一起，但既然是妈妈说的，那就一定没错了。所以在那之后，他就将正义作为自身的人生信条之一，他知道这样或许在外人的眼中会很奇怪，甚至是嘲笑，但是他不在乎，因为这是他还有妈妈一起认可的，别人的评价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而现在，他就真的是一个笑话了……不，或许早就是了。

裤兜里的一阵震动让他回过神来，翻出手机，他看着上面来点人的名字皱了皱眉。看来对某人的厌恶，即使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办法让他立即放下。

不过他还是打算接接看，毕竟按照列车员所说，那家伙是真的背离了家族，与家族站到了对立面。

电话接通，对面有些繁杂，还有男人像有些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

“……这个时候联系我，你就不害怕这里会有监听吗？”

凯撒默默的问，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在听到男人的声音的时候，他竟然有了一瞬间的放松。

“监听算个毛，我找我儿子还需要其他人的同意吗！”

男人不满的大喊着，然后迅速的说，“听着儿子，我知道现在你很迷茫，不知道该相信谁。老实说没有陪伴你的我没有说这个的资格，但是想想你的妈妈，她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凯撒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挑这个时候和他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