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的身躯佝偻,那单薄的模样似一阵风吹来都可能将他吹倒在地。但在他动手的一瞬间,一些心思不定之人瞬间有冷汗浮现。这是一位活了三千年的强者,早已堪比修行界的活化石。很多圣人都不一定能挺过这漫长的岁月,他做到的。尽管此刻寿元近乎干涸,行将朽木,但越是这样才越加的可怕。时日无多,身后又无值得担忧与顾忌之人,若是全力出手,杀一些教主级的人物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谁敢与我一战!”
穆老走出,苍老的容颜如大理石雕琢而成,那密密麻麻的皱纹铭刻的是承自岁月的烙印。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势,到了他这一步早已功参造化,所差的也不过是临门一脚罢了。但就是这一脚,却不知磨灭了多少的英雄豪杰,枯骨成冢。他就站在那里,低微的身体却要比苍穹更加惹人注目。场中沉寂了下来,一时间无论是血妖领之主还是坠魔领的魔三都未再出手。一人之力,让这场战斗近乎止息。“穆迎春,你还真的是好威风啊。”
就在场中近乎要被穆老一个人的气势压倒之时,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穆老的前方。那也是一位老者,头发都快要掉光,连牙齿都缺少了几颗,手中却是握着一柄近乎有一人高的宽厚龙刀,看上去与其格格不入。一缕幽幽的血芒在那龙刀之上流转,龙刀刀柄像是用龙牙炼制而成,诡异的弯曲着,却又与那双手无比的契合。而穆迎春,便是穆老的名字。只不过他的活的世间太久了一些,反倒是没有几个人还能够记得住他的名字罢了,就算是知道的,也要尊敬的称呼一声穆老。“是你?敖修!”
穆老眼神微微一眯,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老者,声音略显惊讶,“你竟然还没死?”
敖修,两千多年前龙天圣地的一位狠人,虽然不是圣子,却尤胜圣子,凶狂无限!最后听说得罪的人太多被人埋伏,血战一场后身陨,这世间已经有近千年不曾现身,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是不想在这种关头,已经“死”了的敖修再度出现。“你都没死,我怎么能先死?”
敖修冷笑,“都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人了,何必再掺和这档子事儿?羲皇是羲皇,古皇阁是古皇阁,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为何偏偏你就要执迷不悟?”
“羲皇是羲皇,古皇阁却是他留下的传承,历代守护着古皇血脉之人。羲皇福泽天下,后人也理应得到敬重,哪怕一事无成,却也不曾霍乱过天下苍生,如何是执迷不悟?”
穆老微微摇头,略显沉痛。“啧,杀掉废物是不需要理由的,对于古皇血脉的埋没,就是他们最大的罪恶。”
敖修狞笑了起来,那连牙齿都不剩几颗的嘴唇张开,分外的丑陋。“两千年前我就想试试朽木逢春究竟有何等强横,让你始终都保持旺盛的精力,没想到一别已是两千年,你也变成这副模样。不证大道,哪有真正的神术?”
敖修手中的龙刀微微抬起落下,穆迎春头顶突然有一缕头发缓缓坠落下来,在阳光下分外的刺眼。“看来,不打一场是不行了。”
穆迎春伸出干枯的手掌接下那被斩断的枯黄发丝,颇为悲哀。这尘世最擅长的事,大抵就是抹杀疏狂者的落拓,磨平豪纵者的傲骨,斩灭叛世者的孤妄。两千年前的敖修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哪怕面对龙天圣主都敢于出手,一口气存,便是刀山火海都要闯上一闯。活得久了,心里反倒是什么东西都不曾留下。本该是故友相逢,但敖修再也不是昔日的敖修,岁月磨灭的不止是漫长的时光,还是心中的意气。“废话少说,让我见识一下枯木逢春到底有什么威力,是否比得上我这把龙刀!”
敖修半点也不耽搁,话音刚起便是动了起来。枯瘦的身体那一刻便是化作了血色闪电,比他还要更宽厚一些的龙刀划出千百道密不透风的刀气汇聚成一个大网,将穆迎春彻底的笼罩在内。潜藏在那岌岌可危的身体下的,是来自于两千年前盖世强者的气血与肉身。无尽的刀芒简直要劈碎诸天,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教主级强者,就连靠近那里同为教主级人物的几人都慌忙避让,锋锐的撕裂之意像是划过了他们的肌肤。这还是因为那刀芒并不是针对他们,而仅仅是逸散罢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而那些昔日的天才未曾陨落之时,仍旧如同丰碑!这是故友相逢,迎接的却不是经年相望的固守,而是刀锋所致的森然杀机!“唉。”
穆迎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无数的刀芒那一瞬间凝固。他的周围多了一层目光无法穿透的圆,空气凝结,像是将他隔绝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在那球体的中心,他昏黄的双眼隔着透明之球看着手持龙刀劈斩而来的敖修,眼中说不出的悲哀。历经世事,故人埋骨。当世他本以为已为一位故人,不曾想今日竟是见到了一位两千年前的故人。故人非友,犹可灭。“枯木......”他干枯的手掌轻轻的点在那虚无的圆心,像是点亮了世界的烛火。“逢春。”
枯木逢春。时间在这一刻止息,漫天的刀芒凝固了下来,千千万万火红色的划痕编织而成的弥天之网展露无疑。而那手持龙刀飞驰着的敖修则是静立当场,眼中蕴含着浓浓的恐惧与不解。他肉身无双气血无敌,哪怕过去了两年前肉身老迈,但实力却更为精进了,怎么会被人一招制住?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问出来。虚无的圆崩裂了,一同崩裂的还有龙刀划过的千千万万的鲜红丝线,以及那早已腐朽的身躯。鲜红如血的龙刀一声啼鸣,其内似有恶龙哀嚎,却也寸寸崩裂,化作无数碎片飞散四方。两千年前威震南天的凶兵,再无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