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坚强啊。没有悉心的安慰，也无怒斥龙天圣地的谩骂，仅仅是要坚强。前方无论是枯骨成山，还是熟悉之人缓缓倒下，活着的人总该承载其意志，坚强的活下去。那些人浴血搏杀，不是要救一个需要他悉心照料和安慰的少女，而是一位古皇血脉的后人。要坚强啊，仅此而已。付清霜直视着苏牧的双眼，她无法避让，苏牧的手掌像是铁钳，让她无法躲避，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穿过，但有着某种更坚强的东西在新生。人长大从来都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成长，而是在某一个瞬间之中，或许是一夜之间那熟悉的人突然就变得成熟了。因为看到了一些不愿意经历的东西，所以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坚强，直至无坚不摧。“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会认为自己有责任，也没有一滴水会为铺天盖地的水墙产生内疚。”

“同样的，那些人或许都不认为自己的罪魁祸首，就算是出手的那些人也认为反正龙天圣地都要将古皇阁给灭了，他们出手还能拿到一些好处，结局早已注定，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要记住他们，记住每一个人。”

苏牧凝视着付清霜的眼睛，认真的说着。“那些出手的人，要用他们的白骨洗刷耻辱，所有经历过的悲伤都要双倍奉还，而不是等待着豺狼上前，将柔弱的身躯撕碎。如果不能报仇，那就积蓄力量，仇恨也好，悲伤也罢。承担着荣耀的肩膀，也要能承担得起仇恨。”

苏牧极少长篇大论，大家都是见到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之人，大都卑微过，或是见证过那些卑微。尘世的嘈杂、浮躁、虚荣、名利......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一个人对另一个的愤恨与仇怨。“以恐惧奉还恐惧，以杀戮奉还杀戮！”

苏牧说，这句话是他不知从何处看来的，但没关系，他很喜欢这句话。“好。”

良久，付清霜的那已经哭得一片昏花浮肿的眼中再无清泪流淌，某种全新的力量，透过那抚着她肩膀的手掌，注入其灵魂深处。以恐惧奉还恐惧，以杀戮奉还杀戮！“你现在所有的幻想都不会实现，不择手段的去做一个现实油滑狡诈阴险狠毒的人，这样以后你一定不会快乐，但你一定会让所有得罪你的人痛苦。”

“我不是要你去做这些事情，成为这样的人。你是古皇的后人，有古皇的血脉，天生尊贵。但你要理解每一个人的现实油滑狡诈阴险狠毒，然后再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击碎，直到有一日再无一人敢在你面前如此。”

苏牧很不想说这种话，这种话对小胖子是无需说的，那个家伙其实是明白的。但付清霜不行，小丫头还是太稚嫩了，这场杀戮足以让她成长，但世间之事远不是眼前这些杀戮所能形容的。大概是因为一口吃的都要学会如何杀人的时候，苏牧便决定拼尽一切都要努力的往上走。因为见到过太多的残酷，所以他珍惜美好的东西，正如同在付清霜的面前他从未显露过那从蛮荒内带来的无边戾气与凶狂。但美好总是少数，破碎斑驳才是世间主流。时间流逝，人会老去，阴谋算计，杀戮血腥，前程未卜，后路斑驳。这必将是每一个人都要承受的东西，在这个世界谁都离不开，成仙或许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在握住梦之前，身化修罗未尝不是一种选择。“记住我说的话，我不是要你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没有人会喜欢，可能自己都不会喜欢自己，但你要小心知道么，小心那样的人。”

苏牧牵起付清霜的手掌，入手冰凉。他的身后是目瞪口呆的五皇以及不知用何等表情去形容的凤凰与青青。他目光略过几人，像是看到了门外奋力搏杀的，最后的坚持者。“走，我带你去杀人。”

苏牧拉着付清霜，步履不快也不慢，像是有万钧的重量覆盖而来。青青和凤凰让开了脚步，五皇欲言又止，最终为苏牧打开了门。馨香伴随着一阵清风消失不再，传来的是让人作呕的血腥气。那血腥气就像是在每一个人耳边的低语，换来的是发自心底的杀意磅礴。付清霜步履蹒跚，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稚童，短短一小段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路，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与迷茫。唯有一只牵着她的手，告诉着她应该向何方去前行。血腥的气味让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越加苍白，苏牧视若罔闻，一步踏出。他的眼前是夕阳的余烬，大青山的远方太阳只剩下了一小半，像是被天狗啃食过的残缺圆盘，最后的嫣红在此刻映照而来，为两人披上了一层血衣。远方喊杀之声近乎止息，在大青山顶一望无际的远方是倒下的尸体，成河的鲜血。唯有最前方，浑身都沐浴着鲜血的付思诀还在厮杀着，他身上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的伤痕，眼前之人变了又变，一个倒下，又有另一个补充，始终未曾变过的，是那如潮水一般的敌人。那是整个古皇阁最后的反抗力量了，也是最后的一丝尊严。或许是因为大局已定，那些人反倒是不着急再拿下大青山，无数龙天圣地之人包围着付思诀，像是鬣狗在包围一头受伤的狮子，前赴后继。在他们的眼前还有着一群人，因为妖九正拦在前方进退不得，此刻看到从秀楼内走出的苏牧和付清霜眼睛都像是黑夜之中的豺狼般亮起，那是猎人看着猎物的光芒！天空上锤峰长老和敖天行的战斗还在继续，可结局已经注定，这场战斗更像是失败者的发泄，再怎么样都无法挽狂澜于即倒。苏牧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捏的生疼。“杀谁？”

他扭过头来，对上的一双哭的已经红肿，此刻带着数不清悲伤，却又无尽坚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