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无心撤出苍山的时候，遭遇了伏击，人马死伤过半，他本人也身受重伤，北魏境内更有传言，二皇子拥兵自重，为了抢夺一个女子，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纷纷上书谴责。皇帝颇为头痛，召羽无心回宫，问清缘由。羽无心气得摔碎了茶盏，并把穆云兮的画像挂在房内，日日用飞镖投掷。穆云兮闻言，莞尔一笑，幼稚！两个字，气场高下立见。穆云兮更高一筹。羽无心闭门不出，一个月没见任何人。这一仗，打的憋屈，丢人！水夭得知后，哈哈大笑，活该！下次见面，甩他个大花脸。“主子，你的玉珠找到了？”

小月一边梳着水夭的长发，一边问，主子到丘泉阁这么久了，一颗珠子应该找到了吧。水夭无奈的摇头，“穆云兮就是一只老虎，入口的东西，想让他吐出来比登天还难，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主子，那天晚上帮助我们的将士们还被拘禁着，听说没人挨了十板子，那个七皇子也太狠了吧？”

小月的手轻巧的在水夭的头上飞舞着，不一会儿就帮她把头发盘好了。很简单的发髻，别一根墨玉簪子，清爽利落，很符合今天的装扮，淡绿色的衫裙将她的身段衬得更加婀娜。小月都看直了眼，“主子，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具体什么感觉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挺好看的，挺舒服的。”

听她这么评价自己，水夭不禁莞尔，“你是看习惯了而已，一身匪气也能看成大家闺秀的感觉，这眼神也就你了。林仙的伤都好了吧？”

“好了，所以才想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住在这里，总感觉离大牢不远，睡不安稳。“林仙现在在哪？”

“去探望将士们了，他们因我们受累，总是过意不去的。”

水夭想了想，吩咐小月，将林仙带回来，不要离那些将士太近，以免落人话柄。“为什么？”

小月有些不解。“知道穆云兮为什么要打他们吗？”

水夭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是为了打给别人看的。他们公然的对抗朝廷，救我们，这在法理上本就不通，这事要传出去的话，他们就会有麻烦，穆云兮此举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所以，我们不能再去添乱。”

小月意会，出去将林仙带了回来。水夭则去见了穆云兮。穆云兮正在处理奏章，见她来了，忙起身相迎。飞鸟纹的乳白锦缎长袍熨帖的穿在身上，领口露出金黄色的中衣立领，腰间束着暗云纹腰带，同样的清爽利落，潇洒倜傥。给人的感觉还是太冷，要是温暖点就好了，水夭想。“身体好些了？”

对视之后，穆云兮先开口问道。“谢谢记挂，都好了。”

经过这么多事，他们之间相处起来不再尖锐，语气也平和了很多。“恩，还是要注意调养，多休息。”

“好。”

简单不过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很正常，组合在一起，水夭就觉得有些别扭。这种对话好像亲密了点，应该出现在夫妻间，而不是他们身上。他们之间还没到这么熟悉的程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云兮很自然的牵过水夭的手，向外走去。水夭一僵，触电般缩回手，“我……自己走。”

穆云兮不勉强，先迈步走了出去，水夭跟在后面，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七拐八拐后，他们来到了一片竹林面前，碧绿的叶子，生机勃勃。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一直延伸过去，到了竹林的尽头。穆云兮和水夭，一前一后，一白一绿，走在青石板上，俨然一副淡淡的水墨画，俊男靓女，佳偶天成。竹林一直有专人打理，长的很旺盛，即使雁门关寒风凛冽，它们也能郁郁葱葱的生长，置身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冬天的气息，连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湿润。穿过竹林，前面是一个小亭子，竹直的桌凳上放着四只青瓷茶杯和一只茶壶，茶壶的旁边还有一只温着茶的小炉子，炉火正旺，茶壶正冒着热气。穆云兮坐过去，倒了一杯茶，示意水夭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水夭木然的走过去，坐下，看着茶杯里的倒影发呆，她是来做什么的，怎么会稀里糊涂的喝茶了？“这是雁门关的红名，每年只采一次，前几天刚送过来的，你尝一下。”

穆云兮的声音被茶水浸润过，带着丝丝暖意。水夭端起来喝了一口，脑海里“啪”的一声响，记忆深处的画面跟眼前的场景碰撞到了一起。她离开之前，阿爹也是泡的红名，阿爹说，冬天喝杯红名，一下能暖到心里。水夭又喝了一口，垂眸，掩去眼底的湿气，“穆云兮，把我的玉珠还给我吧。”

穆云兮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转移了话题，“喝完了就起来，我再带你到前面去看看。”

“穆云兮！”

水夭起身，绕到他面前，仰视着他微微变化的脸，认真的说，“把我的玉珠还给我吧，那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好！你随我来。”

穆云兮答应了，水夭松了口气。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微妙了，连她都没察觉？穆云兮回到书房，拿出两个盒子，其中的一个盒子打开，正是她的玉珠，另一个盒子却是她的卖身契，她被迫签的卖身契。呵，她竟把这个忘了。“你是不打算放我离开了？”

水夭看着他，淡淡的嘲弄道。穆云兮合上玉珠的盖子，递给她，“年关将近，万事小心，你的契约还没到期，若是愿意，还可以留在这。”

水夭飞快的收回玉珠，“这里不属于我，我终归是要回葫芦山的。”

穆云兮墨玉般的眸子，暗了下来，“明日是年关大祭，等过了明日再走吧。”

“好。”

年关大祭是雁门关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这一天全城的百姓都会走上街头，将做好的金银财宝在街口桥边燃烧，寓意路路畅通，路路平安。有钱人家，则会请乐师，跳巫牙舞，三五个黑色宽袍的人，带着面目狰狞的面具，围着火堆跳舞，嘴里还喃喃着听不懂的咒语。穆云兮一向不喜热闹，这一次竟破例参加府衙的大祭，众人都欣喜不已，准备的很是隆重。大祭有个讲究，越隆重，来年就越顺遂。水夭是作为穆云兮的侍女参加的，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她特意准备了一个斗篷。穆云兮将她的斗篷摘掉，“这样就好。”

水夭夺回斗篷，“还是带着吧，万一被有心人识破，你会有麻烦的。”

穆云兮很固执，“你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我来考虑，你不需要管。”

好吧，水夭妥协，跟着穆云兮上了宴席。顾焱也在，见她来了，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妖妖，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呐！”

穆云兮挡住了他伸过来的胳膊，“宴会开始了，坐好！”

顾焱笑，“不用这样吧，我又没把她怎么着，对了，妖妖，我今日还带着一个人来，给你介绍一下。”

水夭忍不住头大，她极力的想要保持低调，顾焱这是要把她往风口上推啊。穆云兮拉过水夭，将她挡住，冷冷的说：“不必了，你认识的人，她都不适合接触。”

明显的疏远，让顾焱很不快，“阿兮，你这么做我会伤心的，再怎么说，咱俩也是兄弟一场。”

“军营的生活太安逸了，明日我会跟张佑峎将军谈一谈……”“那个……我突然觉得，不认识也挺好的，挺好的……”顾焱灰溜溜的回到了座位上，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对上了他的视线，带着些许探究，些许敌意。穆云兮对着穆九耳语几句，穆九点点头，离开了。大祭的准备活动就绪，祭祀即将开始。新衙丞请示穆云兮后，就开始了，带着面具，穿着宽大黑袍的人跳起了巫牙舞，极具民族化的鼓乐声在篝火旁响起，有些妖魔化的味道。水夭立在穆云兮身后，带着虔诚的敬意看向中央的舞者。忽然，一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水夭抬眸看过去，视线的主人是顾焱旁边的男子发出来的。熟悉的眉眼，陌生的感觉。呼吸一窒，水夭感觉像是有只大手狠狠的扼住喉咙一般，呼吸变得不畅快了。是他！顾焱想要她认识的人，竟然是他！穆云兮察觉到她的异样，侧目，看到她的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身体微微的轻颤着，握着酒壶的手白的接近透明。她一向是个比较理智的人，究竟是什么让她的情绪如此激动？穆云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标竟是顾焱旁边的那个男子！她的变化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出现，她才会如此激动吗？“咳……”穆云兮轻咳了一下，伸出酒杯，让水夭倒酒，水夭回过神来，手有些抖，好歹把酒倒满，然后她看到穆云兮端着酒杯走向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