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羽无心正对着盘子里的烤羊肉练刀工，听到肖智带来的消息，手里的刀子快要把肉戳烂了。“我们的人失败了，没能救出水姑娘，她……失踪了。”

肖智如实回禀。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是……失踪还是死了，肖智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两者的意义对我来说不一样，你可明白？”

肖智真的沉默了一瞬才回答，“是失踪，不是死了，我们的人翻遍了所有的尸首，没有发现水姑娘，只发现了这个。”

水夭的落雪流星鞭。那是她不离手的东西，一直当宝贝，穆云兮还曾用这个，逼迫她跟着他们一起去汴京。现在，鞭子在这里，想必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羽无心接过落雪流星鞭，上面血迹斑斑，愤怒席卷了他的理智，“穆云兮为什么不救她？”

“穆云兮被水姑娘打伤，昏死过去，穆九为了救他，耽误了时间，姑娘才惨遭毒手，虎狼军的人全是硬骨头，以肉身当墙，替姑娘挡住流箭，那一战死了一百多人。”

肖智想起他带人过去的时候，现场的惨烈，忍不住唏嘘。“何人下的手？”

羽无心握紧拳头，语气里全是恨意，“胆敢伤她，本王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大漠朝风信使的人，胳膊上纹着三瓣黑色花。”

“砰……”刀子扎进桌子里，入木三分，“又是他们！妖妖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一定要杀死她？”

当初在西梁，从雁门关到汴京，他们的人一直都在追杀，起初他们真以为那些人是冲他和青柠来的，后来，苏冉告诉他，那些人的真正目标是水夭，杀他和青柠，只不过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羽无心一直想不通。“有一个人能知道。”

肖智沉稳，从不废话，羽无心对他的信任度与日俱增，“帮本王安排，本王要见他！”

雁门关，丘泉阁。穆云兮泡在药泉里，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水夭的一颦一笑，或恼，或怒，或嗔，或怪，每一个都那么清晰。他还记得，她偷偷溜进来做丫鬟的时候，他都不敢泡药泉，每次回去，都得起一身红疙瘩，三天不敢出门，他又忍不住想看她阴谋得逞的样子，那个时候，她笑的很开心，于是，他隔上几天总要去泡上一回，只为能在窗户里看到她鬼灵精怪的笑颜。她的笑，有种魔力，让他沉醉，在梦中遇到都会跟着笑。如今，他只能靠着回忆度日了。连日来，他不顾汴京的问责，走遍了雁门关的大街小巷，所有她喜欢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穆九走进来，轻轻的将干净的长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殿下，陆恒在外面等着了。”

陆恒剿灭葫芦山有功，官升一级，临行前，他特意过来看望穆云兮，说是看望，倒不如说是落井下石。“让他候着吧。”

穆云兮将毛巾盖在脸上，沉入水底，陆恒，你会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的！陆恒从早上等到晚上，一直都不见穆云兮的身影，他也不恼，茶水喝的肚子咕咕叫，点心吃完三盘了，不抗饿。看着盘子里的碎屑，他打趣侍女，“老臣好歹也是当朝一品，丘泉阁就是这么待客的吗？连饭都不管？”

侍女福了福身，“正因为大人是当朝重臣，殿下才吩咐好茶好水好点心伺候的。”

陆恒失笑，“点心没没管饱啊。”

侍女继续道：“殿下说，点心虽不能充饥，能量很高，一次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发福，大人是很自律的人，断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是以，不敢多上。”

陆恒不笑了，“殿下倒是贴心。”

“是呢，我们殿下不光对大人贴心，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很贴心，今日还特意为我们加餐，一人赏了一个鸡腿。”

侍女说完，忽然捂住嘴，“大人饶命，奴婢失言，还望恕罪。”

陆恒烦闷的挥挥手，“下去吧！”

穆云兮，你竟敢如此戏弄老臣！陆恒愤愤起身，往外走去，在门口，遇到穆云兮，一袭白色长衫，头发散着，没有束起，长衫上没有任何的装饰。衣冠不整，是对客人的不尊重。他如此过来，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很明显是被人叫起来的。陆恒压下心底的不悦，笑脸相迎，“殿下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穆云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陆大人希望本王如何？”

陆恒之前是兵部侍郎，官升一级后，西梁帝还未封官爵，只能称陆大人。陆恒笑笑，“老臣自然希望殿下尽快恢复，殿下可是我西梁的战神，守卫西南疆土，功不可没呢！”

穆云兮大喇喇的坐下，仪态全无，“是吗？本王怎么听说陆大人围剿葫芦山的时候比本王威风的多呢？”

陆恒垂下眼眸，笑，“老臣怎敢与殿下比？”

“虚的就不要跟本王说了，直接说正事吧，陆大人来这有何要事？”

穆云兮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斜睨他一眼。陆恒这才慢条斯理的回话，“老臣正要向殿下回禀，当日在围剿葫芦山的时候，发现这个，殿下或许感兴趣。”

那是一份地图，确切的说，是葫芦山在全国各地的暗桩布防图，有了这个，就可以一举将葫芦山的势力荡清。穆云兮瞥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为什么给本王？陆大人可以拿着这个去汴京邀功请赏，不是更好？”

“殿下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功高盖主，老臣已经位列一品，再往上也升不动了，还不如留给殿下做个顺水人情。”

陆恒将地图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穆云兮没有接，挑眉看他，“你想要什么？”

“殿下如此爽快，那老臣也就开门见山了，老臣所求不多，只求全家安稳罢了。”

像陆恒这种人，肯定不会将赌注下在一个人的身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本就是野心家的谋略，陆恒的这个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就是太合情合理了，才会让他生疑。他可能会在任何一个皇子身上下功夫，独独不会在他身上。正是因为笃信这一点，所以，他才明白，陆恒又在给他下套。“好了，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陆恒走了，穆云兮将地图丢到了炭火里。“殿下，为何要烧掉？”

穆九看着窜动的火苗，不解。穆云兮反问他，“那你相信陆恒吗？”

穆九摇头，“自是不信。那种奸诈小人，毫无底线可言。”

“那就是了，这地图并不全，甚至是一个陷阱，他不敢动，又想知道本王的势力，才想着让本王为他探路，只可惜，他的戏演的再真，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真不了。”

“那殿下接下来要如何打算？”

眼下朝中风起云涌，波谲云诡，稍微的变化都可能引发巨大的灾难，西梁现在经不起任何冲击了。“那帮老家伙都闹够了？”

“是，前几天还在皇上的寝宫门口聚着，皇上连房门都没开，这几天除了王丞相在门口，其他人都散了。”

还是主子英明，每个大臣家里送去一份密函，一个个都偃旗息鼓了。“好，他们唱完了，也该本王上场了，明日本王会上书，悔己过，思己身，请父皇责罚。”

穆云兮放下杯子，起身，“瞅准时机示弱，才是最好的方式。”

“北魏二皇子派人传信，明日约殿下见面，殿下要不要见？”

穆九拿起披风给他披上，问道。“要见。他那么想念本王，为何要拒绝？本王也正好有事找他，网撒的太久了，也该收一下了。”

雁门关战事结束，主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茶馆中，一个相貌非凡的人，静静的坐在窗前的雅间里，盯着眼前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藏青长衫的俊俏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坐着的人，不满的撇了撇嘴，“穆云兮，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是这么没有品位，就不能换个茶馆吗？”

上次他带青柠来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水夭和青柠差点将茶馆拆喽，现在又是这，穆云兮是没地方可去了吗？穆云兮环顾四周，“一模一样的装饰，半点变化都没有，说明主人没换。”

这里曾是她的产业，什么都没换，说明她还活着，这里还是她的。穆云兮喜欢每天来坐坐，这样就会感觉她还在身边一样。羽无心忽的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横生，“穆云兮，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你在这里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穆云兮给他倒了杯茶，不急不慢的道：“本王以为二皇子看问题的角度跟世人不同，总会看到别人的视线之外的东西，今日一见，倒是本王错了。”

“本王看的再远，也看不透人心！”

羽无心感觉穆云兮是在骂他，穆云兮却不接话了，静静的品着茶，他的目光冷了冷，“穆云兮，在你心里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本王从来无心皇位。”

“那你们为何要难为妖妖？”

穆云兮抬头，低叹一声，“这一局，本王输的心服口服，连你都被蒙蔽了，怨不得阿水会误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