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的眼神仿佛一把手术刀,正一点一点地将她解剖。 她在想什么,他好像都能看透,这让她觉得不舒服。 搭着的手捏起,将病床的被单捏出褶皱。 那种眼神,仿佛她会因为这两天虚荣心被极大的满足而赖在这里不走,仿佛她侵占了本该属于太妃的一切。 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以坦然接受那些关心与爱,但唯独在裴淮面前,她仿佛浑身赤果,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什么意思,”原身提一口气,脸颊因恼怒而发红。 “没什么,”裴淮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身子斜斜地靠着门旁,眼神落在她面上,“只是提醒一下苏小姐。”
可他越云淡风轻,原身越觉得难堪,“你认为我现在是鸠占鹊巢?”
裴淮没说话,只微抬着下巴。 原身胸腔起伏,“你别忘了,我才是这幅身体本身的主人!”
她勇敢地向他看过去,可下一秒,却撞进男人冰冷到可怕的眼神里。 她心里“咯噔”作响,气焰弱下,“我……我说的也是实话……” 裴淮看着她,不用发一言,但原身手心出虚汗了。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的,”她尽量稳住心态,让自己别处在过于劣势的状态,“但现在裴先生还没有想到办法,所以在这之前,越少人知道我跟她互换身体的事越好,不是吗?”
病房内安静到针落可闻,但原身一直提着气,没松懈。 这种无声的对峙不知坚持了多久,裴淮收回视线,离开病房。 原身长长地舒一口气,而走廊里,裴淮关上病房门,抬脚的同时掏出手机,拨出一通号码,贴在耳边。 “明晚的飞机回国,空出时间,我们见一面。”
电话那头应声,是卞通…… ** 再看苏己这边。 朝堂上下的事多如牛毛,大到边境将士的粮草问题,小到调节大臣之间勾心斗角的矛盾。 这一个周对苏己来说过得飞快,仿佛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苏己怀孕后身子尤其沉重,按理说才一个多月,不该有什么感觉,她yao身也还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不知是不是从现代回来的原因,被原身饿瘦了的这副身子,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们母子。 还好有花胶炖鸡、燕窝雪梨、四物汤、五黑粥……各种补品天天顶着,再加上吴珠儿和爱妍爱萌悉心照顾。 补品的用料都是极好的,苏己问过吴珠儿,吴珠儿说是怀王派人送进宫里的,她一看品相好,就赶紧都要到她们太妃寝殿里了。 她说的时候神采飞扬,是等着苏己表扬她的意思。 苏己笑一记,夸她机灵。 但心里知道,就算吴珠儿不要,怀王送进宫的这些东西,最后也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流进她的寝殿。 想想从前的时候,她被其他事扯着,一点也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知道了再看,一切都太明显了。 怀王对她做的所有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她,竟然全无感知。 莫医每天都会来给她把脉,确认胎象。 他每次见到苏己都是战战兢兢的表情,他是真不想掺合这事,但已经上了贼船,被太妃绑的死死的,想下都下不去。 他这几天都饿瘦了,愁的啊。 太妃没有要拿掉这胎的意思,难不成足月真要生下来? 那大臣们问罪下来,他这个一直给太妃看胎相的太医绝对首当其冲啊! 莫太医给苏己把脉的时候,苏己还是会禀退所有人。 哪怕是她的心腹。 她每天喝的那些补汤也是如此,其实她有更多对孕妇更好的方子,就像她曾经给裴溪开的那些,可她没用,只喝类似功效、且平常女人也可喝的。 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这几天,苏己渐渐感受到了,她回到大商并非偶然,更像是被人拉回来的,那股力量或许之前就有了,但有什么东西能与之抗衡,庇佑着她,把她留在现世,后来能抗衡的东西没了,那股力量便越来越强大。 或许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抽象,因为她没找到任何证据。 但,有人想把她留在这儿,留在大商。 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太妃脉象无异,龙……龙胎康健。”
莫太医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今日的把脉结束,帘子后,苏己收敛神思,收回手,靠在床旁,姿态潇洒随意。 “有劳莫太医了。”
莫太医抬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就刚刚问诊结束后那句话,他自己说的都心虚。 仙帝都驾崩三载了,哪儿来的龙胎? 可太妃怀的孩子,他不叫龙胎又能叫什么。 小宝宝? 思忖再三,他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犹豫多日的想法,“太妃……” 苏己隔着帘子看他,那双绝美的桃花眼在流动的纱帘间若隐若现。 莫太医紧张地咽一口唾沫,“其实……下官近日身体一直不适,这几天愈发严重,怕是不方便再给太妃每日请脉,如果可以的话,太妃能不能另请……” “不可以,”苏己不动声色的拒绝。 莫太医,“……” 怀孕的事不可能再让其他太医知道,所以虽然挺为难莫太医的,但苏己也没有别的办法,白皙的手指摁了摁眉心那颗朱砂红点,以人畜无害的语气语出惊人,“莫太医如果想撂挑子,那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就有爹了。”
莫太医张着嘴,看向帘子,反应了好半天,明白过来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惊得直接后退一步,“诶呀!太妃就饶了下官吧!”
苏己,“你就每日来给我把把脉,又不用你接生,没那么严重。”
莫太医都快哭了,但又说不过,只好作罢。 撅着嘴收拾药箱,像受了好大委屈。 苏己在这时撩开帘子,几步从床榻后出来。 “对了莫太医。”
莫太医警惕地看她一眼,往旁边远离她的位置挪了几步,直到把自己贴在墙上,贴得极平! 苏己手撑在他身前的桌沿上,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低声问,“几日前的深夜,怀王府里的侍从曾进宫请过太医,这件事,莫太医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