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木恭恭敬敬地将太妃迎进大堂。 自从上次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后来沈木每次看到太妃,都恨不得把头低进衣领里。 那名传纸条的丫鬟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太妃把她认出来。 都是怕被灭口的人啊!! 就在苏己进屋的前一刻,府上丫鬟已经把热腾腾的菜全上齐了。 怀王平日里用餐极不规律,对吃的东西也没有兴趣,怀王府能准备这样丰盛的一桌美食,除了例行设宴,就只有在太妃来的时候了…… 一屋子酒肉菜香,混合着清甜的荔枝香,若邀请她来的人不是怀王,但凡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苏己都会怀疑、这是妥妥的鸿门宴配置。 但怀王找她来的,苏己放心。 而怀王闻不到任何饭菜香气,他只能闻到,苏己身上那道特有的脂粉香。 跟市集上的普通脂粉香不一样,跟后宫女人身上稀有的西域香脂也不一样。 是独属于她的香气,令人心向往之。 怀王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将手边那只精美的盒子暂放进袖子里。 先给她夹菜,斟酒,她爱吃的全都摆在靠近她的位置上了。 苏己吃了一小盘翠绿蔬菜,荔枝酿肉是四方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每一块都用小棉绳绑起来,以免炖的时间太长会散掉。 而且肉在炖酿之前特意烹调过,以去掉大部分油脂,肥而不腻,可谓人间绝美。 她吃了三块,下了一碗白糯的香米饭,胃口算是最近很好的一顿了。 但怀王注意到,唯独荔枝酒,她一点没动。 她平时是最贪酒的,就算是夏日犯懒不愿意动,但只要听说是有酒局,大多数时候也是能出来的,更何况还是用荔枝酿的酒。 怀王想起来了,她有孕在身,不宜饮酒。 其实大商的人并不是很注意这些,有孕之人饮酒也是极常见的事,况且这荔枝酒浓度不高,少喝一些并无大碍。 这么馋酒的太妃……却能忍住不动那酒杯,甚至连看都没往那看一眼。 “……” 怀王凉薄的唇绷成一条直线。 她在意的不止是那个孩子,还有,她在异世遇到的男人。 眼前的画面晃了一瞬,怀王身形一僵。 那种不适感再度来袭,他饮一杯酒,将其压了下去。 他摒退候在房间里的丫鬟、小厮,就连沈木也让他退下了。 苏己看一眼身后被带上的房门,见说话方便了,就问他,“怀王是如何知晓,过去一年里,在我身子里的人并不是我?”
她纯属好奇。 怀王隔着面具看她,眸光深邃,“你可记得一年前,我们通的最后一封信?”
苏己回忆着这次回来的时间点,在此一年之前……应该正是她与知心大姐姐研究出万能药方的时候。 “我们给那方子起名,”苏己勾起唇角,“我说叫‘保命丸’,你非要称它为‘万能药’,为此我们辩论了有一月有余。”
怀王低笑了声,又饮下一杯酒,“你还记得。”
其实到底是叫“保命丸”还是“万能药”,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虽然,他确实觉得“保命丸”这名字……不如“万能药”雅致。 但归根究底,与她书信辩论,就真的……只是觉得跟她辩论很有意思。 太妃这小姑娘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在意,随性散漫,但却会在一些令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奇执着。 就比如,这药的名字。 “在你晕到时,最后一份回信还没来得及写,信鸽子也留在你寝殿中,”怀王说,“后来你醒了,恢复几日身子,行为渐渐怪异起来,开始不上早朝,不见任何人,半月之后,信鸽飞回府里,带回你的回信,是宫女代笔写的,内容简单,就一句话——” 〖听你的,就叫万能药吧。〗 怀王神情里闪过一抹无奈,“之前也有怀疑,但收到这封信我便确定了,那逆来顺受之人不可能是你。”
苏己也笑了笑。 怀王在说话的间隙皱了下眉,捏着酒杯的指尖也跟着顿了下。 想占据他身体的那股力量愈发浓烈。 苏己注意到他骨节泛起的清白的,一秒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怀王愈发觉得急迫,便直接从袖子里拿出那枚盒子,放于桌子上,指尖摁着,推向她。 苏己往嘴里送一口菜,认真嚼着,同时视线落下来,“这是什么?”
怀王,“偶然间得到的稀罕玩意儿,是姑娘家才会喜欢的物件。”
他从前将“月”送给苏己的时候也是这样,说得轻描淡写,明明是费尽心思才弄到的,却好像是路上随便捡的,没人要才给她。 苏己拿过盒子,“啪”的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光洁润透的白,呈轻微的椭圆形,是极具美感的弧度。 她咀嚼蔬菜的动作一停。 是那只玉镯…… 在现世被她打碎的那只! 不过这会儿玉镯到底是新打造出来的,看着极新,极亮,可以说完美无瑕,相比起后来几经周折才流到她手里的那只,这会儿的玉镯看起来,就像是未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且不仅玉镯美,装它的盒子也是极精美,后来玉镯虽然回到她手上,但盒子早就失传。 原来还有这样精美的盒子配套,真真是巧夺天工。 镂空雕刻的图案,暗含机关的镶嵌技术,早在几千年前的大商,还没有现成的合页,全部采用精细绝伦的榫卯无缝连接,宛如艺术品。 怀王看着她的表情,“若太妃喜欢,本王就送予太妃。”
苏己对着那玉镯看了几秒,“啪嗒--”,将盒子重新合上。 怀王皱了下眉,“太妃不要?”
“要,”苏己勾唇,将玉镯连同盒子、一起揣进自己袖子里,“多谢怀王割爱,本宫这次,会好好爱惜它的。”
怀王注意力在“这次”二字上停留些许,眸子里的光意味深长。 他希望她能留下,也想过她可能会留下,但……她比他预计里的,似乎更喜欢这只镯子。 甚至,可以说是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