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沉默良久,“医生还在抢救,您别瞎想,苏己如果看到您这样会很心疼。”
他说完,抬脚往手术室回。 等他和徐明知先回经过走廊拐角,原身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已经回到之前的位置,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 墙上的挂钟,分针转了一整圈。 手术室的灯“啪”的熄灭。 裴淮在那时抬头,所有人停下动作,包括一直忙前忙后的沈木。 安娜和裴松他们也已经回来了。 王译手里拎着他们煎好的汤药。 要是大人有任何危险,这药灌下去,还能再挺一挺。 但如果是小宝宝有问题,那他们也…… 曹珠珠心里祈祷。 比尔身子僵直,但没敢立刻起身。 他视线牢牢锁着手术室大门的位置,呼吸在那一刻停滞。 谁都不敢出声,安娜紧张到嘴唇都没有了颜色。 手术室大门打开,里面的光透了出来。 推车的车轮声靠近门口,助手跟主治医生汇报数据的声音断断续续。 就从手术室出来的这几步距离,不知为何竟如此漫长! 所有人望眼欲穿,然后就在下一刻,所有人听到一道十分柔软、且弱小的声音,并不洪亮,十分虚弱,也很短促的几声。 像刚出生的幼猫。 但那是真真实实的声音,站在手术室外的人互相对视,以确认不是自己幻听。 那是他们听过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这下别说安娜了,连沈木都直接泪奔! 手术室门被打开,所有人等人几乎是瞬间就围了过去。 裴淮走在最前面。 所以他第一个看到。 保温箱里的小婴儿皱皱巴巴,身上泛着紫色,但依稀可辨“他”的肤色…… 他姐是裴家人标志性的冷白皮,但生出来的孩子,是小麦色的。 裴淮偏过头看一眼小麦色皮肤的某姐夫。 “……” 七个月大的早产儿,因为裴溪大龄产妇的原因,发育较正常婴儿较缓。 也就相当于正常水平六个月大的。 眼睛还睁不开,声带也没发育好,声音哼哼唧唧,喘气的时候胸腔起伏,有些困难,手指头又细又小,似乎是感受到自己一被推出来,就被一大群奇怪的叔叔阿姨围住,不舒服地皱着淡眉,那么小一只,比正常足月出生的小婴儿要小很多,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但鼻梁已经很高了,眼睛大的很。 都说混血小婴儿是被上帝吻过的天使,而这小宝贝又结合了裴溪和比尔两个人的基因,会有多漂亮可想而知。 所有人的心都被萌化了。 比尔激动到说不出话。 裴淮已经对这个生物产生了某种觊觎。 在裴溪手术车被推出来的瞬间,比尔猛地收起感动笑容,径直朝她过去,丝毫没再往其他地方看一下。 裴溪脸色极苍白,麻醉没退,人醒不过来,身上汗已经消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将碎发粘在脸庞,比尔心疼至极,吻着她额头,手掌在抖。 她还活着。 他呼吸也重新恢复了…… 主治医生如释重负般地摘下口罩,长长地吐一口气,“产妇求生意识很强,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产后的恢复护理是个难点,但起码最危险的那一关,我们撑下来了,小宝贝月份太小,还需要进观察室,一会儿我跟专家们开会研究方案,就目前来看,情况也不算太遭。”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好消息,走廊里,连续几小时被冰冻住的气氛悄然融化。 放松的呼吸声,笑声,还有惊讶和羡慕声。 管家高兴地直拍大腿,双手合十,抬眼看灯,默念阿弥陀佛。 他们裴家又添丁了! 而与此同时,在楼下VIP病房休息的裴庆申,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渴了,哼哼唧唧地叫人。 “管家……” “管家……” 他怎么都想不到,此刻宝娟……啊不是,管家,正在楼上看小北鼻! 裴松咬牙切齿地对着保温箱,这小东西……太特么可爱了。 为什么同样是小孩子,大姐的孩子比他那儿子可爱这么多? 看着好软。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看向曹珠珠,曹珠珠被他眼神吓了一跳。 王译的表情很新奇,伸手逗了逗,但小宝贝还没睁眼,看不到他。 他笑着问,“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主治医师愣了一下,拍脑门,“瞧我,忙晕了,是个小公主!”
在听到“小公主”三字的瞬间,跟着周围又是一阵欢天喜地的笑声。 比尔又要哭了! 裴淮神情顿了一下。 徐明知从她女婿的神情里看出了点嫉妒。 主治医生看了看大家,“对了,产妇在出事前是不是用了什么补药?”
“补药?”
面面相觑,不知医生指的是什么。 原身心虚得不行,刚刚知道溪姐母女平安,她才松一口气,浑身像被褪了八百层皮,可这会儿,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过紧跟着,主治医生却笑了笑,“那药一直帮她保着那口气,才让她能挺过这么长时间的手术!”
原身顿了一下。 但管家恍然大悟,“是苏小姐的燕窝盅方子!下午大小姐刚喝过一碗!”
大家瞬间看向原身。 主治医师也顺着看了过去,得知这么厉害的药方竟然是这小姑娘提供的,语气里藏不住的赞许,“多亏了这碗燕窝盅,小姑娘你可是救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命!”
管家老泪纵横,直说苏小姐是他们大小姐的恩人。 除了知道真相的裴淮和徐明知,其他人也都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罪魁祸首就这样变成救了俩条人命的英雄。 可原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羞惭至极。 她当然知道,救了溪姐母女命的方子,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相反,害溪姐母女差点命丧黄泉的药,才出自她手…… 她人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难堪过,还不如让所有人知道真相谴责她,她心里还能好过一些,现在所有的表扬和感谢,都像巴掌一样打在她脸上。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