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一早，看父亲还在熟睡当中没有醒来，我下楼去买了点早饭。没多久，奶奶就来了，白天基本都是她在这里守着父亲，端茶递水。很快，林倾城和莫夕夕也从宾馆过来，她们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医生。这是林倾城走的关系，连夜请的专家，过来给父亲定制假肢的。根据介绍，外国进口的假肢也分好几种类型的，好的三万，中等的两万，一般的一万。“秋娃子，我觉得弄个一万的就行了，反正我还有一只手。”

父亲舍不得花钱，只想安装一个最普通的假肢。“不行，那种假肢虽然便宜，但实在太一般了。”

“我觉得还是三万的好，结实耐用，对身体无害。”

老话说的好，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其他事情上，我可以听父亲的，可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得做主。虽然好的假肢价格是普通假肢的三倍，但好的东西除了贵，没有缺点。父亲为了替我还债，已经省下了三万块，要是我再给他换个最便宜的假肢，岂不得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就算别人不骂，我自己心理上也过意不去，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啊，就算之前做了再多错事，终归血浓于水。“那，行吧。”

父亲拗不过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有奶奶陪在这里，我决定道镇上买点营养品回来。父亲截了肢之后，基本上每天都是粗茶淡饭，营养根本跟不上。尽管我把那剩下的七万块钱，又取出来给了他，但我了解父亲的性格，他舍不得买大鱼大肉。所以，正好我这次回来了，那就将那些补品全部买回来，父亲不吃也得吃。不同于大城市营养品的眼花缭乱，咱们这小镇上的东西，非常的有限。绕了一大圈，我只买到那种包装的氨基酸，蛋白质之类的补品。都说病人想要恢复痊愈，除了补品之外，还得多喝汤。于是，我又去镇上，买了一个乌鸡，一个甲鱼，两个鸽子，五斤排骨。可就在我拎着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镇上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没看错，那是爷爷。他手里拿着鞋刷，拿着皮鞋油。虽然头发花白，虽然后背佝偻，但依然在卖力的呦呵着。我正准备靠近，路边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坐在了爷爷面前。然后，双腿一翘，一副大爷做派，让爷爷给他擦皮鞋。“叶秋，你怎么了？”

一旁的林倾城和莫夕夕看到我突然顿下脚步，疑惑的问道。我并未说话，而是默默的攥紧双拳，远远的看着角落里的爷爷。这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冲上去，拉着爷爷回去，不让他这么低三下四给人擦鞋。可是步入社会后，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现在贸然的跑过去，只会让爷爷更加的没面子。我了解爷爷的为人和脾性，他这一辈子都很硬气，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低过头。这到老了，终归还是给现实让步，为了赚点钱贴补家用，到镇上给人擦鞋。“叶秋，你还好吧？”

林倾城和莫夕夕，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爷爷。她们同样很惊讶，怔在原地好长时间没有说话。顾及到我的感受，还安慰了我几句。“我没事。”

我挤出了一丝笑容。“走吧。”

我知道爷爷要面子，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我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转身离开。林倾城和莫夕夕心思细腻，知道我什么意思。可就在我准备坐上林倾城的车时，那边忽然传来了躁动。“你这个老头子，一块钱还不够？”

“怎么的，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敲诈勒索？”

那擦完皮鞋的男子，冲着爷爷吼了两声。“年轻人，别人擦鞋都是五块，我只收你三块。”

“你坐下来之前，我就跟你讲的很清楚了，你也答应了。”

“你现在就给一块钱，我光是皮鞋油的成本，那都不够的啊。”

爷爷拉着那个男子的袖子，很着急的说道。可是那男子，直接耍起了无赖，一手甩开爷爷，又是一顿咆哮。“你成本多少钱，关我什么事情？”

“我身边就一块钱零钱，你还要不要！”

“还有，赶紧把你的脏手松开，我这西装全新的，你赔不起！”

男子不尊老就算了，还咄咄逼人，说各种难听的话。看他那模样，应该是惯犯了，估计没少耍赖。穿的倒是西装革履，人五人六的，但这人品是真的低劣。说好的三块钱，直接就扔一个钢镚在那里，搞得好像还是别人狮子大开口。“年轻人，要实在不行，我收你两块，成么？”

“我儿子还在住院，孙子欠了很多钱，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少给钱就算了，但再怎么样，你也得把我成本给我啊。”

爷爷并没有松手，一直拽着那个男子。相比于其他的擦鞋匠，他收的已经很少了。“你儿子住院，孙子欠钱，跟我有毛的关系？”

“难不成他们死了，埋了，我还得出钱给他们买棺材？”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赶紧给我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男子明显是不耐烦了，越来越过分。这下，爷爷被激怒了，直接一把将他推开。“你这人不给钱就算了，凭什么咒我儿孙死？”

“难不成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爹妈，没有孩子？”

“碰上你个蛮不讲理的主，真是晦气，这一块钱我不要了，你赶紧给我走！”

说着，爷爷直接拿起那个钢镚，甩到了那个男子的脸上。“妈的，你这个老棺材，还敢动手？”

男子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作势就要动手去打爷爷。站在不远处的我，怎么可能熟视无睹？我风风火火的就跑过去，挡在了爷爷的面前。“来，你动一下试试！”

要论打架，我还真的不怂。小时候，村里面摸爬滚打，没少干架。去了姑苏之后，派出所都进两回了，哪次不是头破血流？这男子不讲道理就算了，还想对爷爷动手，我削不死他！“秋娃子，你咋来了？”

看到我突然冲出来，爷爷明显愣了一下。手足无措的他，下意识的想要将支起来的鞋摊给收掉。“爷爷，你往后站点。”

“今天这三块钱，必须要回来！”

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说是威胁也好，恐吓也罢，反正干仗之前，气势一定得足。“别废话，给钱！”

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我这么个活生生的人？那三块钱是爷爷劳动所得，要回来是理所当然。“怎么的，你小子往我脑袋上敲一个试试！”

那男子见我年纪不大，并不是很慌。他昂着头，怼到我面前，尤为的狂妄嚣张。“你以为，我不敢？”

我向前两步，左手拽住他的衣领。从小到大，我的脾气性格，一向是不惹事不怕事。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得寸进尺，我必寸步不让。“你······”看到我动真格的，男子明显脸色变了。这个世界上，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现在，他就是那不讲理的，而手里拿着砖头的我，就是那不要命的。“秋娃子，算了。”

“为这种人，不值得。”

爷爷不想把事情闹大，立刻从身后拉住我。老人家大都是这样，遇到这种霸凌，第一反应永远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我脾气上来，并不想息事宁人，非得要讨个说法。“爷爷，不能算了。”

“你越是仁义，他越是无耻！”

“这种没素质的人渣，纯粹的就是欠收拾！”

我没有松口，非得追究到底。“爷爷，叶秋说得对。”

“你靠手艺赚钱，那是应得的。”

“倒是他，不给钱就算了，还张嘴骂人！”

身后的林倾城和莫夕夕，一样的同仇敌忾。或许是阵势闹的太大了，路过的行人纷纷围了过来。很多大妈、大姨、大婶，纷纷站出来说公道话。“这年轻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老人家才收三块钱，他竟然都想耍赖，没素质！”

“可不是嘛，先前都谈好的，结果给钱的时候扔个一块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发叫花子呢。”

“还有更可气的，这年轻人还咒老人家的儿孙死，说的那哪是人话啊，简直畜生都不如！”

果然，天底下还是好人多。看到这一幕的群众们，纷纷站出来声讨那个男子。甚至，还有几个大叔撸起袖子，要跟我一起扁这个家伙一顿。众怒难平，男子眼看着情况不对劲，有些怂了。他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两块钱，扔到了爷爷的面前。“哼，不就是三块钱嘛。”

“我给了你，你还能发大财不成？”

“今天算我倒霉，就当是施舍给你了。”

这男子的嘴非常贱，给了钱还要阴阳怪气两句。本就心里有气的我，哪里能忍？猛地拽住他的衣领，作势就要给他一个大嘴巴子。男子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立刻拼命的挣扎。“嘶啦······”结果用力过猛，西装和衬衫的衣领直接被我扯坏了。这下，男子勃然大怒，冲着我大声的咆哮。“小子，你知道我这西装多少钱买的？”

“你现在弄坏了，不是三块钱的事情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掏钱，一分都不能少！”

男子信誓旦旦的称，这套西装和衬衫共花八百块买的。他拽住我的胳膊，非得要我赔钱。我承认，衣服确实是我拽坏的，应该赔。但他这西装皱皱巴巴的，明显不是牌子货。而那白衬衫，更是到处脱线，一看就是地摊货。加之，两件衣服又穿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值八百？所以，我一口咬定，最多三百块，爱要不要。“小崽子，你口口声声的说我耍无赖，我看耍无赖的人是你吧！”

“刚刚你说擦鞋三块钱，我已经给了，现在我西装衬衫八百块，你想赖账？”

男子狠狠的盯着我，明显是想坑我一笔。可我也不是吃素的，绝不会任由他宰。“行，你说西装和衬衫八百块，该如何证明？”

“没有发票和购买记录，你别跟我扯东扯西的！”

我答应给他三百块赔偿，真的已经仁至义尽。就他这破西服破衬衫，镇上的摊子，一百五就能买到。“照你这意思，我穿衣服还得随时随刻将发票带身上？”

“今天，我还就把话撂在这里，没有八百块你别想走！”

男子开始耍横，扬言要报警。可就在此时，一旁的林倾城和莫夕夕，从包里掏出八百块。“叶秋，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

“就当这西装和衬衫八百块，给他就是。”

显然，林倾城和莫夕夕不希望我再进派出所。毕竟，之前已经两回了，这次要是再进去，就是三进宫。“看到没，这两个小姑娘，比你懂事多了！”

男子一把抢过八百块钱，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将衣领拉拉好，转过身就想走。“等等！”

不待他离开，我迅速的拽住他。“怎么的，还有事？”

男子转过身，以为我要干架。“你说你西装加衬衫，八百块是吧？”

我挡住他的去路，问道。“对！”

“有问题吗？”

男子昂起了脑袋，趾高气扬。“刚刚我给了你八百块，这西装和衬衫就是我的了。”

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物，示意他赶紧给我脱下来。“你······”男子突然一怔，完全没料到我会反将他一句。他想要反驳，可是琢磨了半天，不知该如何下嘴。这家伙的小心思，我又岂会不清楚？他肯定想着回去找个裁缝铺，将西装和衬衫缝一下。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在旁边几个大叔的帮忙下，硬生生的将西装和衬衫扒了下来。然后，拿起手边的鞋油，全部涂到了上面，并且还放在了鞋底踩了好几下。这下，西装和衬衫是彻底没用了，连抹布都当不了。“你！”

男子咬牙切齿，气的身体直哆嗦。“妈妈，这个叔叔不穿衣服，耍流氓。”

恰恰就在此时，有个两岁的孩子，指了指光着膀子的男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周围的行人，瞬间哄堂大笑。男子知道丢人丢大发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灰溜溜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