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雄绝对想不到,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让陈乐仔细去回忆剧情,然后嘴角流露出一道奇怪笑意。 看到陈乐的笑容,吕雄心底一沉。 “将军怕是误会相爷的意思了,相爷曾吩咐肖某,离开咸阳后,一切需听太傅之意行事。太傅选择改道赴齐,其中必有深意,吕将军还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即可。”
就在这时,站在陈乐一方的肖月潭说道。 陈乐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乌延他们却是有点惊讶,没想到肖月潭对吕雄如此不客气。 吕雄面上闪过些许尴尬之色,恭顺点头道:“小将糊涂了,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军部署,再来向太傅和肖先生禀报。“说完,他就急忙出了营帐。 等吕雄离开后,见乌延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肖月潭哪里会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摇头叹道:“我也不明白以吕爷的精明,为何要选此人来负责领军,这等只知谀媚弄巧之辈,德行能力均不足以服众。”
“当年我和图爷为吕爷奔走之时,他们这些吕氏族人,都不知躲在哪里,如今吕爷登上相国之位,他们便都争着来巴结邀功,相爷偏又重用他们。”
肖月潭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萧索。 陈乐大抵能明白吕不韦的心思,他生性多疑,吕氏族人或许不够聪明,办事能力不够强,但起码不用担心他们的忠诚问题。 和府中诸多门客相比,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族人,在他如今功成名就之后,无疑更值得他信任。 陈乐相信肖月潭也不是不懂,更多的是不甘心而已。 不过从肖月潭的话也听得出来,吕不韦之下,可大致分作两个派系,一个是以图先和肖月潭为首的家将派系,另一个则是以吕雄在内的吕不韦本族之人。 两派之间,为了权力一定没少互相倾扎。 吕雄刚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领军的另一位偏将,本身虽是秦人,却是蒙骜的心腹手下,虽名为吕雄的副手,但在军中的资历威望,均非吕雄这被破格提的人能望其项背。 一句说完,肖月潭看向陈乐问道:“太傅你为何忽然改变行程呢,是否担心阳泉君勾通了韩人,在路上伏击我们?”
陈乐没有隐瞒,坦诚道:“刚才我找到李先生,问了他有关齐国的形势后,发觉齐人最易说话,这才改变主意,决定先往齐国。”
是李斯主动找的陈乐,但这点遮掩,陈乐还是愿意替他做的。 肖月潭顿时理解道:“原来如此,太傅真懂用人,李斯此人见多识广,对天下形势更是了若指掌,只可惜不为相爷所喜,未得重用。”
“肖先生,吕雄这人靠得住吗?”
一边的乌延忍不住问道。 肖月泽叹了一口气,回道:“这个真的非常难说,不过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此行若出了事,谁都不能免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傅是值得信赖的人,我也不怕坦白说出来,今趟在出使人选上,曾经发生过很大的争执。”
“我和图爷均力主由你出使,吕雄他们的吕氏一族,却主张应由吕夫人的亲弟弟诸萌担当,只是相爷权衡轻重后,终采纳了我们的意见,但双方已闹得很不愉快了。”
三人又说了一阵,就听到帐篷外响起一阵足音。 来的人是吕雄和屈斗祁。 三人交换个眼色,均猜出是吕雄从中弄鬼,煽动了屈斗祁来作出这反对之人。 陈乐朝乌延看了一眼,后者会意,抢在吕雄开口之前便道:“吕将军对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着本人与将军商量,原本正想去找将军,不想将军这么快便去而复返,请将军到本人帐中详谈吧。”
吕雄抬头看向陈乐,见他神色淡然,只好无奈点头,随乌延一同离开。 主帐内。 席地坐好后,屈斗祁紧绷着脸道:“太傅是否要临时改变行程,不知是何缘故?”
有些好奇陈乐会如何说的肖月潭,在听到陈乐的话,满脸错愕。只听陈乐说道:“屈将军照做即可。”
老子要怎样就怎样做,一个两个跑来问我要解释,平时太惯着你们了? 屈斗祁不敢置信的看着陈乐。 陈乐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屈将军还有什么问题?”
像是受了莫大屈辱的屈斗祁心情复杂的看了陈乐一眼,说道:“既然太傅执意如此,我无话可说。”
他低头之后,眼里尽是不满,但陈乐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任由他负气离开营帐。 “太傅还真是,真是非常之人,所行皆是非常之事。”
肖月潭思索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陈乐摇头道:“这些年,我若行事有半分犹豫,那么或许我早已客死异国,乌氏也早被赵国铲除,又或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肖月潭却明白了他想说什么,如果没有他,没有乌氏,那朱姬嬴政想回到秦国,无疑是天方异谈。 但这话说出来,难免有居功自傲的嫌疑,陈乐自然是不会说的。 “这正是我和所有人,都无比佩服太傅的地方。”
肖月潭换上无比诚恳的语气道:“我和图爷都知太傅淡薄功名利禄,可是如今我们和以诸萌为首的吕家亲族势成水火,还望太傅能为我们争这一口气。”
闻言,陈乐会意,看来他得了图先的授意,想要争取自己站在他们这一边。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吕不韦的想法与他们截然不同。 陈乐轻轻点头。 肖月潭面露微笑,施礼告退。 他走后不久,纪嫣然她们就走了进来,一群人有说有笑。听到陈乐提及更改线路,听罢他改赴齐国的因由后,纪嫣然惊讶道:“这位李斯先生确是识见不凡,对诸国形势的分析一针见血,对齐人爱好空谈的风气,更是十分准确。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
“几千个门客,终归要有些真正的人才的。”
陈乐随口说道。 纪嫣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忽然有人大声呼喊,请陈乐出去。 从营帐出来,陈乐就看到外面空地处挤满了人,吕雄、屈斗祁等全来了。 刚回来的乌俊兴奋道:“太傅,我们擒了敌人回来,刚去到对岸就撞上了这家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闻言,陈乐望向屈斗祁等众军将,只见他们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脸有愧色。 这些本应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却疏忽了,如果不是被乌家子弟发现…… 由乌家十二名子弟组成的亲卫团里的乌言勒和乌舒两人,把一名绑着双手,面如死灰,身穿牧民装束的汉子推到陈乐身前,将其按跪在地上。 此人之前只怕想跳水逃跑,眼下浑身都湿透了。 “你是何人?”
在陈乐的示意下,乌延神色凝重的朝对方问道。 那汉子嘴角一阵颤动,垂下头道:“小人邓甲,只是韩国的牧民,途经此地,为可要动手把小人捉来,小人到底犯了何罪?”
听到他的话,乌俊急忙道:“大家千万不要信他,此人身藏兵刃弓矢,绝非好人。”
“看兵器的形式,这人极可能来自燕国。”
乌延接过乌俊递来的兵刃,皱眉说道。 静静站在一边的肖月潭,听到乌延的话,失声道:“什么?”
牵扯到燕国,出乎他的预料在情理之中,陈乐没觉得奇怪。他沉吟片刻道:“我亲自审问他。”
话音一落,他又看向吕雄等围观的军士道:“你们还不去紧守岗位,两偏将请留步。”
待空地处只剩下乌延、乌俊、肖月潭、屈斗祁、吕雄五人时,陈乐淡淡道:“若这人真是从燕国而来,我们面临的危险,只怕比之前猜测的,还要危险。”
人人面色沉重,默然低头。 在昏暗的营灯掩映下,一时之间,气氛十分肃穆。 屈斗祁干咳一声,跪地请罪道:“末将疏忽,愿受太傅罪责。”
吕雄迫于无奈,亦跪下来请罪。 “起来吧,你们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我不会过分苛责。”
陈乐毫不在意道。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了。 但此刻,即便心里再不满,吕雄二人也无话可说,只能把怨气憋在心里。 两人看起来就像斗败了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肖月潭叹了口气道:“太傅,当务之急是拷问这叫邓甲的,不过我若是他,认就是死,不认反而有一线生机,因此无论如何也不会招供的。”
陈乐摆摆手道:“肖先生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出一切。”
众人虽有些疑惑,但看到他脸上自信的神色,就算有不同的想法,也只能暂且压下去。 一切都等他审问完邓甲再说。 他们全都走后,陈乐朝一边招了招手,一道人影就像凭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邓甲抬头看过去,就见对方虽是个女子,但她脸上冰冷的神色,给他的感觉,却比面对乌俊他们的时候,更加恐怖。 “杀了吧。”
陈乐朝安妮吩咐道。 “是,主人。”
听到他们的对话,邓甲忽然忍不住笑了,神色极其不屑。陈乐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我以为你有什么高明手段呢,原来就是这种吓唬的低劣手段吗? 就这样还想让我邓甲招供吗,不要做梦了。 但靓仔乐只能说,他真的想多了。 让安妮杀他,并不是为了吓唬他,是靓仔乐之前回忆了一下剧情,已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根本懒得审问他。 他真的对陈乐毫无价值。 只是看到他脸上的嘲讽之色,陈乐不禁有些心软,想到他要死的不明白,还是有些替他感到伤感的。 犹豫了一下,陈乐开口道:“我没有让她吓唬你的意思,燕人,无非是你们那位英明的太子,正面对敌,实在无法击退廉颇,想借此机会,假扮找人刺杀我,好嫁祸给赵人。一旦秦人派兵攻打赵国,廉颇自然只能从燕国退兵。”
邓甲:“……” 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实在不明白,陈乐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至于我为何会知道,就无可奉告了。一路走好。”
陈乐对邓甲说道。 燕国太子丹因廉颇围困燕国京城,他只能苦守,无力解围,唯有使出一些阴谋诡计。因此派手下徐夷乱率领三千勇士,冲出重围,分散秘密潜入赵境,希望制造混乱,令赵人自动退兵。 于是先有刺杀龙阳君一事,败后又把被他们收买了的齐人杀死,好嫁祸田单。 此计不成,又生一计。 太子丹交游广阔,深谋远虑,在各国均有被他收买的眼线,得知陈乐被派出使魏国,立即通知藏在赵境的徐夷乱,命他设法扮作赵人袭杀陈乐。 陈乐代表的是庄襄王,若中途被杀,秦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秦人对赵用兵,燕人京师之围立即自解,这一着确是厉害的很。 让安妮安排了邓甲之后,陈乐再度回到营帐,同纪嫣然她们有说有笑一阵后,让她们去乌廷芳的营帐等着,他一会儿过去。 他有些事情,要与肖月潭他们谈。 命乌延将肖月潭、吕雄等人请了过来。 没有任何隐瞒,陈乐开门见山,将太子丹的计策,同他们说了一遍。众人不及惊讶他只花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让邓甲招供,就已被这消息震惊了。 这些燕人在此地行凶,全无顾忌,而反观他们自己,此事又不敢惊动赵人和韩人,以免再横生枝节,实在头痛不已。 尤其除了徐夷乱这批人外,说不定阳泉君的人又与韩人勾结来对付他们,以他们这过千人的浩荡队伍,在对方有心偷袭下,目标十分明显,简直无处可逃。 肖月潭他们商量了一阵,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好办法。 屈斗祁提议道:“眼下我们既已知道徐夷乱的人藏在对岸一处山头之中,不若派些人手暗中潜过去,摸黑夜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