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级的联络点,往往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论起来,其属于军统局众多联络点的核心位置。可是,重要性和机密性远远不如天字级的。
论到基础之庞大,又不如分散在上海各处的人字级联络点。
敌人无法掌握天字级联络点的情报,又不愿意花大精力去对付那些遍布各处,只负责监视、提供情报的人字级联络点。
所以,地字级联络点往往都是敌人重点监视、攻击目标。
在军统局上海区还有一个不少人都知道的笑话。
说的是天字级的联络员一旦被捕,敌人好吃好喝侍候着,因为谁都知道他们掌握着重要情报,而且势力很大。
即便将来交换被俘特工,军统往往愿意用手里的重要人物来换回这些天字级的联络员。
人字级的联络员暴露了,敌人就是一个巴掌,踹上两脚,命令他们以后不许再为军统效力了。
因为抓了回去,身为底层特工,他们根本不知道多少有价值的情报,还会白白浪费粮食,占据监狱空间。
地字级的呢?被抓了可就倒了大霉了。
一进去就是一顿严刑拷打,哪怕你交代出了全部情报,敌人还会不甘心,认为你还有重要情报没有交代,于是又是一顿打。
被俘的时间长了,军统往往按失踪人员登记。
有了交换俘虏的机会,军统都会和对方讨价还价,被俘了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这是一个笑话,真实的情况肯定不会完全如此。
但这也凸显出了地字级联络员的地位。
这些地字级的联络员他们自己也有自嘲,不暴露个一两次,你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联络员。
暴露了三次了,那好日子就来了,肯定不会再让你继续做联络员这份危险的工作了。
沈惠民这是第二次奉命撤退了。
他下午的时候接到了撤退命令,而且还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公文包,命令他在撤退的时候必须这么这么做。
对面那个洋油铺,是76号的一个联络点,沈惠民早就知道了。
那个老板姓翟,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还去他家买过几次洋油,每次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
当特务的,不是每次一见面就互相拔枪射击。
反正上面的命令是在这里设立一个联络点,每天把情报汇总一下,过几天就会有人来取。
大家的任务都是一样的。
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除非有上级命令。
都是中底层的特务,死了也没人重视,何必非要立刻就拼个你死我活的?
“翟老板,前天从你这买的洋油,这是钱。”
翟老板收了钱:“要走了?”
“要走了。”
沈惠民笑了笑:“以后没人监视你了。”
“还真有点不习惯。”
翟老板叹了口气:“上面没给我下达命令,你只管放心的走。哎,可别怪我警告你,好像来了不少的日本人,你们的联络员被干掉了不少。”
“哟,你还这么关心我的啊,准备投诚了啊?”
沈惠民开了一句玩笑。
“投诚个屁。”
翟老板发了根烟给他:“他妈的,这些小日本下手太狠,基本不留活口,我们也是胆战心惊,你们军统的人,把这股气撒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你看着,要是你被解决了,一个小时之内,我这个联络点就得被拔了。平时相安无事,可真的有了事,就你们军统眦睚必报的性格,我这不是白死了吗?”
沈惠民抽了几口烟:“哎,我说翟老板啊,别当汉奸了,想穿了,反正吧,我帮你联系一下?”
“在哪不是混口饭吃?”
翟老板苦笑一声:“我又不是76号总部的,我反正,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给你们啊,算了,算了。”
“成了,走了,有机会再见吧。”
沈惠民回到了自己的店铺里,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这次,是下午三点撤退。
沈惠民看了一下时间,到点了。
“走了。”
沈惠民叫上了自己的伙计兼唯一的部下。
他打开了那个公文包,里面是一口钟。
哪有送钟的?这不是送终吗?
沈惠民嘀咕了一下,按照交代,按了一下闹钟上的一个按钮。
顺利接头之后,把公文包交给接应一方就行了。
……
出来了。
入村、石出、鸟谷举起了手里的枪。
支那人,从那个联络点里出来了。
接应的两个人,也出现了。
“动手!”
负责指挥这些小队的入村,平稳的扣动了扳机!
一枪一个。
要生擒的那个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先打中了他的大腿,然后再准确无误的命中了他的胳膊。
他废了。
入村看到那个中国人,在血泊中一抽一抽的。
“两分钟,完成撤离!”
入村第一个冲了出去。
……
枪声骤然响起。
受到惊吓的人,一个个都哭喊着躲藏了起来。
沈惠民的四肢被打断了。
他双目空洞的看着天空。
他妈的,自己怎么也遭遇到这个了?
他看了一眼滚落在一边的公文包。
……
入村和他的人冲到了面前。
三个支那特工死了。
目标人物受伤,还活着。
“带走!”
入村毫不迟疑的下令。
可是,他忽然发现,那个四肢被打断的中国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入村一怔。
为什么?
他发誓自己看得很清楚!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
……
“我后来才知道,每个撤退的军统特工,都会被分配到一个公文包,里面放了炸药,一个闹钟,是定时器。”
翟老板不断的抽着烟:“沈老板就这么被炸死了,两个日本人陪葬,一个日本人受了重伤,后来被巡捕带走了。
军统的人是真狠啊,和你同归于尽,让你再也不敢抓活的了。我被吓坏了,那一年,我目睹了这一幕,是真的被吓坏了。”
“所以,后来你就悄悄跑了?”
“是,我悄悄跑了,跑到了乡下老家,躲了好几年,还是被你们抓住了。哎,当初沈老板劝我反正,我没有听他的啊。”
“那是几几年,具体的时间?”
“1940年,年底了吧。具体是几号,我是真的记不清了。那段时候,军统的唯一目标就是对付那个来到上海什么日本的别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