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正觉得委屈，听了芷妃的话，更是心酸得要掉下眼泪来。芷妃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公主难受，她自然知道，便就着芷妃的话轻叹了口气道：“娘娘也莫要责怪公主，是她宫里的一个小丫鬟不懂事，手脚毛糙了点……哎……”她表达的意思，是公主纵容宫女对她施暴，她又因着公主的身份，不能直言，只能说宫女的不是。她心想着，芷妃虽愚蠢，却不至愚蠢到这种地步，她说的意思芷妃应该是明白的。果不其然，芷妃有些惊讶地哎呀一声，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公主道：“公主平日里文文静静，怎么竟会做下这等事来？郑嬷嬷可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你这样纵容宫女打她，岂不就是在打皇后的脸？”

一时间，旁边或叽叽喳喳，或窃窃私语的声音全都落下去了，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芷妃和公主，生怕再吭了声，将这火引到自己身上来。公主却没有回应芷妃的话，只轻轻地将桌子上摆着的茶水端了起来，又抿了一口，浅笑着朝着郑嬷嬷道：“这凤翔殿里的吃穿用度可是都归着郑嬷嬷管的？”

郑嬷嬷冷不防听了公主问这话，却是有些迷茫地瞧了瞧芷妃，又瞧了瞧公主道：“这……正是奴婢管的。”

芷妃在一旁受了冷落，早已气的半死。一瞧旁边嫔妃们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她更是生气了，冷冷地插了嘴道：“公主不回我的话也无妨，只是这转移话题的法子也是老旧，这郑嬷嬷是皇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嬷嬷，这吃穿用度不归她管，难道还要归你宫里的下人去管不成？”

芷妃这话一出，引得旁边的嫔妃嘻嘻哈哈地低笑了起来。公主也不恼，脸上仍带着笑眯眯的表情，又朝着郑嬷嬷勾了勾手，让她离得自己近了些。“郑嬷嬷，”公主的声音有些低，除了她和郑嬷嬷，还有楚念禾三人，旁人听得并不真切。“这茶水喝着可不像宫里今年进宫的新茶，也不知郑嬷嬷是如何管着这凤翔殿的吃穿用度，竟连这样大的纰漏也瞧不出来？”

公主慢吞吞地把这话说完，也不顾郑嬷嬷脸上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来，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又朝着她说道：“嬷嬷，我听说你有个儿子正要娶亲，因女方家里是高门大户，要的彩礼多了些，这可是真的？”

公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郑嬷嬷是仗着自己在凤翔殿的地位首屈一指，又因平日里来的妃嫔都惧怕皇后，喝了普通的茶水也不敢说，这才偷偷地换了宫里上好的碧螺春去外头换钱罢了。郑嬷嬷已经吓傻了，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若是被皇后知道了这事，惩罚事小，到底她是要在皇后跟前失了信任的。而她若是连这一点东西都失去了，她这在宫里培养了多年的脸面，也就没了。芷妃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却见公主脸色没什么变化，郑嬷嬷的脸却是涨红了。她转了转眼睛，便又冷冷一笑道：“公主还真是的，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在自己宫里欺负人就算了，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凤翔殿！你在这里欺负郑嬷嬷，可也太不像话了吧！”

芷妃心里暗暗地憋着一口气，只等着公主挑破这层纸，她也好将自己的威严树立一下。可公主却是仿佛一块软绵绵的鹅绒枕头一样，无论说了什么，都好像没什么反应。芷妃愈发懊恼，话也就说的愈发狠绝了。公主还是未吭声，只冷冷地朝着郑嬷嬷瞥了一眼。那郑嬷嬷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为难，可还是咬了咬嘴唇，突然便回转了身子，对向了对面坐着的芷妃。“芷妃娘娘这样在此处喧哗，可不怕引了皇后娘娘生气吗？”

郑嬷嬷的声音虽不大，可语调里却带着些许冷意，听得芷妃有些愣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没什么意思！”

郑嬷嬷道：“皇后娘娘就要出来了，若是听见了娘娘在此处吵嚷，奴婢可也是不敢不说实话的。”

可能觉得这话还不够狠，郑嬷嬷又讨好地看了看公主，见她面无表情，便又朝芷妃说道：“娘娘若是再对公主殿下语出不敬，奴婢到了皇上跟前，也要据实说话的！”

说罢，她也没再看芷妃的表情，回身向着公主福了一福，转身便去里屋迎皇后去了。芷妃坐在那处，一张粉白细嫩的脸早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瞧着郑嬷嬷的身影就要消失了，她到底是恶狠狠地痛斥道：“你这老奴……！本宫可是为了你才说话的！”

众人瞧着芷妃这副模样，自是都忍不住笑，低头的低头，侧脸的侧脸，个个不敢再与疯狂的芷妃对视了。芷妃冲着那边说话又没人理，回头瞧见别人个个都低着头，自是也明白她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一股子恼意涌了上来，她恶狠狠地看了公主一眼，却也到底没敢说什么，只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又在椅子上坐下了。不多时，郑嬷嬷便陪着皇后一道出来了。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和头发也清理干净了。想是去了后头的时候也没敢将自己受委屈的事儿告诉皇后，只悄悄地从侧门出去清理了一下，便又陪着皇后出来了。众人齐齐半跪着行了礼，嫔以上位分的都捡了椅子坐下来，以下的则都是垂着头在一旁站着，各个都不敢吭一声。皇后的面色倒是和蔼，瞧了瞧这些个嫔妃，故意柔声细语地说道：“本宫不常让各位来本宫宫里请安，各位心里也是清楚。只是，最近宫里来了一位番外公主，身份很是尊贵，这公主因远离家乡，心情也一直郁郁，皇上便嘱托了本宫，让本宫带着各位姐妹一道与这公主叙叙家常，也好解解她的忧思之苦。”

“呵……”皇后的话音刚落，便听着芷妃轻笑了出来。皇后的脸上便有些不满，可这么多人瞧着，她也只得温声对着芷妃道：“芷妃有什么话尽可说出来，本宫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不必遮掩了。”

那芷妃闻言，却是又冷笑一声，拿腔拿调地说道：“臣妾自然知道皇后娘娘这里没什么大规矩，臣妾只是觉得娘娘实在大度，为了让皇上高兴，竟愿意帮他取悦他的新欢。这等事情要搁在臣妾身上，臣妾可是万万做不来的。”

这是有意讽刺皇后讨好取悦皇上，连下线都没有了。皇后努力克制着自己，只咬了咬牙道：“皇上的事就是本宫的事，且不说善妒是犯了七出之罪，若是本宫真的善妒，这宫里怕是也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这话说得狠绝，听得芷妃的脸儿也变了。“娘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芷妃又冷哼一声，突然蹙了眉头道：“皇后娘娘既想让臣妾们帮着皇上分忧，可也不该叫了公主才是。她是尚未出阁的女孩家，跟臣妾们在一块，难免格格不入吧！”

这正是公主想知道的。她手上的动作虽没有慢下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耳朵却是在细细听着皇后那边的声音。“本宫只是叫了宫里所有有头有脸的女眷，公主若不来，怕是你们又要说本宫刻薄，左右都是你们有理，你说是不是？芷妃！”

皇后的脸终是冷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