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前只知道你多智多谋，事事都为公主考虑在先，却不知你心思竟如此缜密，竟能将事情盘算到如此地步！”

皇上的语气沉沉，听得楚念禾悬着的心却是放下了几分。她料想到今日皇上留下她是为了方才没有看懂的东西，可却不知，皇上会对他如此赞赏，说出这样的话来。“公主即将出嫁，你可曾想过将来要去往何处？”

皇上仍旧看着她，眼里带了几分探寻的意味。可不知怎的，楚念禾的脑子里却突然跳进了一双眼睛。一双……温柔的，清冽的，坚定不移的眼睛。往后的日子，她的确不知自己将去往何处，可若是……若是能成为那个人的身边人，与他共度一生，也许也是不错的事。“回禀皇上，”楚念禾压下自己的心思，轻声回道：“下官一切听从皇上和公主的安排。”

听了她的话，皇上似乎很是满意，又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方才朕听忠勇侯夫人说你嫉妒她女儿嫁给颜离倾，这话是何意？”

方才自己想想没什么，如今听皇上提起来，楚念禾却不由得吓了一跳，有些惶恐地抬了头道：“皇上明察，忠勇侯夫人……怕只是报复下官罢了。”

今日之事实在不简单，若是被皇上察觉到什么不该察觉的事情，倒是弄巧成拙了。正胡思乱想着，楚念禾却听得皇上在上头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十分谨慎，只是这样谨慎，倒少了几分你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无邪了。”

天真无邪……楚念禾的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悲凉。从她再活过来那时开始，天真无邪这四个字，便与她再无什么关系了。正犹疑着，却听得皇上的声音又从上头传了下来。“今日之事，你立的功劳不小。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作为对你的赏赐，你看如何？”

赏赐？这话倒是让楚念禾有些心旌旗摇。难不成皇上是在暗示她，让她自己说出想要嫁给颜离倾的话来？可这话哪该是她来说的？机会到了眼前，楚念禾却是有些慌不择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下官……”楚念禾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犹疑之中，却是很快平静了下来。“下官身为女官近一年之久，上未曾为皇上尽一份绵薄之力，下未曾为百姓做过什么有用的事，实在不配享受这等荣华富贵。皇上若真的想赏赐下官什么……就请皇上允许下官上朝参政，不再局限于男女身份的区别才好。”

她犹豫再三，还是端端正正地说出了方才这番话。皇上听了她的话，自是吃惊，可吃惊过后，眼中却是涌起了几分赞赏。“朕从来只见林奕欢那样的女子，为了婚嫁之事拼尽全力，对闺房之外的事情一概不关心。只是如今见了你，朕才知道楚平克好教养，竟教的出你这样的女儿家来。”

说罢这话，皇上踌躇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既有高远的志向，这很好。只是，朕的朝堂上虽有女官，却还没有女官上朝参政的先例，今日你既立下大功，朕也没有不赏你的道理，你便升至从三品御前尚义，做朕身边的贴身宫女何如？”

从三品？御前尚义？楚念禾毫不意外地被吓了一跳，一张粉白的脸上才露出了几许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来。她仰起了头，呆呆地看了皇上半晌才道：“皇上这般厚爱，只怕下官当不起。”

从从五品一跃成为从三品，这样大的跳跃……只怕明日这旨意传到宫里宫外，定是会掀起不小的轩然大波呢！皇上见她这样愣愣的，却是不由得打趣道：“怎么，你不愿意？可是觉得朕不好伺候，只愿随着公主嫁出宫去？”

的确，普通的女官都是跟在各宫的娘娘身边的，娘娘们自是一生都在宫里，不会有出宫的机会，可如今公主就要嫁出去，若无意外，她也是要一道出宫去的。皇上许是听出了她的意思，这才给了她从三品的位分。这样优厚的待遇，只怕是旁的人三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想到往后能在皇上身边，距离权利的中心更近一步，楚念禾的心里边不由得涌上了几许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感的情绪，她抬头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迷茫之间，还是把头深深地叩了下去。“多谢皇上恩典！”

——大殿里头，皇上和楚念禾说着话。大殿外头，是公主和林渊默默无言的四目相对。良久，还是林渊先开了口。“公主……对不起。”

他的声音沉沉，就着漆黑的夜色，竟一时将公主的眼泪就引了出来。许是因为还从未娶过妻妾的缘故，他一见了公主的眼泪，顿时便手足无措起来，想伸手为公主拭泪也不是，一动不动也不是，犹疑之间，却见得公主又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样手忙脚乱的，实在不像是忠勇侯府高高在上的大公子。”

是啊，若寻常人听到他的身份，一定会觉得他的面容冷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可也只有在公主面前，林渊才会变成那个手足无措，头脑发蒙的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林渊听了公主的话，倒是也将心放下了几分，伸手挠着脑袋傻笑起来。两个人又是这样默默了许久，彼此的情意却是毫无意外地印在了彼此的心里。“你的妹妹入了宫，你此去回府，不知还要受到忠勇侯夫妇怎样的责怪。”

想到这里，公主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忧色。可林渊却一时收起了方才的忐忑，面色也淡然了几分：“我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就算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会将我赶出门去就是了。同理，他们亦是我的父母，就算是他们帮着妹妹将我陷入如此不忠不义之局面，为着孝道，我自是也不能责怪他们，只让这件事随风而去就是了。”

他这样豁达，倒是听得公主的心里很不好受。她犹疑了一下，方才的决绝又仿佛随风飘散，心里生出些不忍的感觉来。“你若是不愿意分府别居，我……”这话虽然不容易说出口，可公主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不必，”那林渊却是没有半分犹疑，坦荡荡地道：“今日之事已在皇上跟前说好，断无悔改的道理。你放心，此去我必定将父母安抚好，你我的婚事和婚期，不会有半分耽搁的。”

他的眼里撒了数不清的柔情蜜意，一时不由得叫公主更是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可是……”公主的脸上又氤氲了几分愁雾：“林奕欢如今在皇后跟前，只怕不很如意。需不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