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了。小婵和小苓端着热水和参汤回来的时候，楚念禾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她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是均匀，她们二人无奈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只得将楚念禾的靴子脱下来，又替她将被子盖好，这才出去了。这一夜睡得极香甜，楚念禾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醒来的时候，外头的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小婵，”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替我端杯水过来。”

“哎！”

小婵亮着嗓子应了一声，赶紧跑去一旁的桌子为她端了杯温水来递给她，一边说道：“小姐，内务府派来的公公已经在咱们正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是什么事。奴婢瞧着他带着的宫人端着好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件可好看的衣裳，奴婢问了他半天，可他不肯说自己来做什么，也不肯让奴婢来叫醒小姐，小姐，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瞧着一脸疑惑的小婵，楚念禾心下却已了然。昨日皇上封她做御前尚义的时候已是夜深，这宫里的奴才们自是也不好走动。这一大早，自是有人赶紧派了他们带了皇上的旨意和御前尚义的官服来，倒没什么稀奇的。楚念禾便点了点头，又借着昨晚小婵没有带出去的清水洗了把脸，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这才走出了门去。小苓正在外头候着，一见了她，笑也是甜甜的。可一旁正坐着的那几个公公却仿佛触电了一般，一时齐齐地跪了下去，高声说道：“奴才给御前尚义大人请安了！”

这几个人的嗓音尖尖，倒是听得一旁的的小婵吓得差点跳起来。“御前……尚义？小姐，他们在说什么啊？”

楚念禾也没吭声，只抿嘴笑个不停。倒是那为首的公公机灵，赶紧着先开口回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昨日夜里，皇上已经封了楚令侍为御前尚义了，这可是极大的荣耀，若说起来，咱们玄洵国几百年的历史里，这怕是头一份儿呢！”

这公公说的倒是不错。御前尚义虽是从三品的官衔，在男子之中并不算太高的官位。可在女子身上，楚念禾是真的拔得了头筹，得了史无前例的第一个御前尚义的职位。“劳烦公公走一趟了，”楚念禾示意了一旁的小苓一下，那小苓便从腰间拿了一个小袋子出来，递给了那为首的公公：“公公辛苦，我们小姐平日在宫里也只吃得俸禄，没什么旁的收入。这点子小小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我们小气，笑纳了才好。”

“哎呦！姑娘这说的是哪儿的话！”

那公公一时眉开眼笑地将那钱袋子接了过来，又不动声色地掂了两下道：“谁不知尚义大人是公主跟前的红人，若说起来，那是咱们这样的奴才想都不敢想的。往后到了皇上身边当差，那更是一等一的荣耀，奴才就再恭喜尚义大人了，还请尚义大人往后能多多照顾咱们这些个奴才，有什么指摘之处，也尽管说出来，奴才们多谢尚义大人了！”

这一番话说的极好听，楚念禾的面上倒是没什么，一旁的小婵却是骄傲起来，仰着脸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只盼着来日我们去内务府领个补桌子的漆啊，补凳子脚的木块，公公不要推三阻四的便好了。”

“哎呦，姑娘这话真是臊死奴才了，”那公公一张脸涨得通红：“都怪下头那些奴才不尽心，若是往后有什么为难姑娘的，姑娘直接来寻奴才就是了，奴才绝无半点推脱！”

听了这公公的话，那小婵却是还想开口，楚念禾便忙把话头带了过去。“公公别听我的侍女胡说，您管着整个内务府的事儿，一天里没有千件也有百件了，哪有事事都顾得全的道理？我这侍女平日嘴快了些，若是有对公公无理的地方，还请公公见谅。”

“哪里，哪里。”

那公公见楚念禾说话大气，一张脸更是自觉有些挂不住。让后头的宫人将衣裳放下，便带着人一路灰溜溜地走了。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口，那小婵却还是不肯罢休，气哼哼地道：“这狗奴才，就是狗眼看人低！上次咱们软塌上的桌子角破了一点，小姐一坐上去就刮衣裳，好好的锦缎衣裳都给刮得抽丝了好几件。我去了那内务府说是让人来修修，可人家异口同声说各宫的差事忙，咱们要修，起码要等到秋天！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我看他们这样，就说你们若不来修，给我点木块和油漆，我自己修也就是了。可那些没眼的奴才竟说，我这样细手细脚的人，就算给了我东西也是白给，实在浪费。你们说，这些狗东西多气人？”

她气的一张脸绯红，想来是平日在府里仗着自己是大小姐的丫鬟，没少作威作福，如今入了宫，便是被人冷落怠慢了几句便受不了了。楚念禾也没吭声，又看了看小苓道：“你怎么说？”

小苓便踌躇了一下道：“依奴婢的意思，如今在宫里人多口杂，事多一件不如少一件。那公公想来也不是有意怠慢，不过是这宫里头风气一直如此，拜高踩低罢了。”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听得楚念禾的心里也舒服了不少。可那小婵听了这话却更是气鼓鼓的，张口便道：“你一直是这样和稀泥的人，从前在咱们府里……”“你也知道那是在咱们府里？”

楚念禾冷不防地喝出了这句话，倒是吓了小婵一跳。“你们瞧着我是主子，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可我如今在宫里是什么？不过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罢了！我能带着你们进宫，让你们在此处陪我，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是违反了宫中规矩的。若不是此次被皇上赏识做了御前尚义，难道你们以为我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吗？”

这一番话说得那小婵呆若木鸡，方才燃在头顶额的火焰已经被尽数扑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