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公主没顾得上去看楚念禾的脸色，这一抬头，便瞧见她正有些严肃地盯着自己，表情倒像是有些害怕似的。公主便有些不好意思，便上前两步拉住了楚念禾的手道：“我也不是有意的，知道你害怕，我方才不说你便好。你也别多想，这是宫里，想来他也是气愤不过才如此的，没什么旁的本事。”

听着公主的话，楚念禾觉得心乱成了一团麻，只胡乱点了点头，便不吭声了。公主见楚念禾这幅样子，便更以为她是吓坏了。犹豫了一下，她便回身对着林渊说道：“我先带着念禾回去，你也回琳琅阁里去吧，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也是不好。”

那林渊便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我应是再过两个时辰才会离开，若是还有什么事，你尽可派人来琳琅阁寻我。”

他的声音温厚而低沉，听得公主心里一阵安稳。点了点头，便带着楚念禾离去了。楚念禾浑浑噩噩地随着公主一道回了碧水阁，公主见她还是蔫蔫的样子，便派人去打了水来，又给她沏了一杯浓浓的热茶。待得帮她擦了脸，又将那热茶给她灌下去，楚念禾才仿佛回过神一样，面色也和缓了几分。“你怎么了？”

公主有些担心地瞧着她：“从前没见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发生再大的事情你也担着。怎的方才听他说了句话你便愣愣的，或者是我说了你，让你不高兴了吗？”

楚念禾听出公主是真的担忧她，可她有话却只能搁在心里，难不成她能告诉公主，是想起那时颜离辰要处死她时的眼神同方才的一样狠绝，一样可怕吗？不，她不能说。沉吟了一下，楚念禾到底开了口道：“公主，方才只是见七殿下说要您把我嫁给他，所以……所以我才怕了……”她说的是假话，可眼底的忧愁和茫然不假。公主见了，也只当她说的是真的，脸上露出笑容道：“真是个傻孩子，我怎么可能同意他的要求？方才我也说了，他已娶了你的妹妹，再动娶你的的心思，便是同父皇定下的规矩作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楚念禾抬头看了看公主关切的眼神，虽然真的很想告诉她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可一想到即使公主信了，对她来说也是种负累，这样想着，便也只得作罢了。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倒也算和顺。皇上自从与柔妃和好之后，便常常去柔妃的宫里看她，若忙的时候，也是用车驾把柔妃接到前头的正阳殿去。渐渐的，柔妃和蜜妃也能在这宫里平分春色了，而除了十五月圆的惯例，皇上也再很少去皇后的宫里，也甚少召她见面了。皇后自然难受，便时常在宫里发火。只是芷妃被贬之后，这管理六宫的事项便空缺下来，不多时便又回到了皇后的手中。皇后掌握着这项权柄，心里倒也多少有了几分安慰。大约半月之后，便到了每年里固定的皇上去边城微服私访的时候了。往常里，这样的场合，皇上是带着皇后跟几个得宠的妃子同去的。可今年因着颜离倾在战场还没回来，这宫里的精锐也去了大半，所以，皇上便下令，让皇后在宫中管着后宫，自己则只带着部分精锐和几许伺候的人去了。临行前，皇上还召了公主过去，只说回来就临近公主出宫的日子了，让她好生安分守己，不可胡闹这样的话。公主不用想也知道，皇上是担心公主和皇后再发生什么矛盾，没有自己从旁做主罢了。想了想，公主便撒娇道：“父皇不必担心，就算皇后娘娘欺负女儿，还有柔妃娘娘和蜜妃娘娘为女儿做主呢，没关系的。”

皇上便佯装恼怒道：“不要胡说，皇后毕竟是皇后，你要尊重她。”

想了想，又说道：“柔妃性子软，你有事莫要去烦她太多，想来她也帮不上你什么。若是皇后有什么做的不公允的地方，你也且照顾着点柔妃才好。”

公主闻言，一双眼睛却是笑的月牙一样弯弯，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说父皇怎么急吼吼地把女儿找来，往常出宫时也没见如此，原来，却是为了叫女儿保护好柔妃娘娘呢。”

“莫要胡说！”

皇上瞪着眼睛，眼神中却尽是笑意。待得皇上出宫这天，皇后和一众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聚集在了正阳殿前头的高台上，听完了皇上的训话，便个个半低了身子，目送着皇上的车驾出了宫门，方才起身意欲回去。“各位娘娘请留步。”

这高台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这一声传来，是带着几许回声的。众人们这才回头去看，却见皇后正正襟站在高台前头，她身边的郑嬷嬷此刻正扬着脑袋看着众人，眼神是冷的。“皇后娘娘吩咐了，皇上此番出宫，至少是要半个月的时间的。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各位娘娘们须得谨守规矩，帮着皇后娘娘将六宫事务打理好才好。”

公主和楚念禾站在队伍后头，听罢了郑嬷嬷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公主也有些嫌弃地吐了吐舌头。“是——”众人一齐应了声。那郑嬷嬷见众人态度还算端正，便又冷冷开口道：“既然各位有帮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的心，现下奴婢便将皇后娘娘分派好的任务下达给各位。”

说罢，也不顾众人脸上露出的惊愕表情，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了一小卷书帛来，郑重其事地念道：“柔妃娘娘，蜜妃娘娘，二位从今日起要帮助皇后娘娘整理近十年来的宫里的账本。凡不清楚的，要一一核对查明，凡有记录不清，纸张破损处，要一一重新摘抄处理，务必将账本理清理顺才是。”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哗然。且不说十年的账本有多少，就只说这宫里一个月的开销，便是十数个本子小字都写不完的。各宫的份例，支出，还有小来小去的物件儿，宫人宫女们的月例银子，这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没个几天几夜也理不完。皇后此举，只怕是冲着柔妃和蜜妃来的。“皇后娘娘实在瞧得起臣妾，”蜜妃的声音冷冷的：“只是我从小不喜读书，对数字更是一窍不通，娘娘还是另觅合适的人选吧，臣妾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翻了翻白眼，扶着一旁宫女的手臂便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