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皇上心里终于有了主意，他目光沉沉地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公主，沉吟着道：“若寒，你先起来吧。”

公主闻听此言，一颗心自是落回了肚子里。可皇后的心却是猛的跳了一下，一双手都攥的紧了。皇上看着眼前的一众人，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今日之事朕本不需多管。可你们慕容家是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宰相府更不例外。若是今日朕不好生将此事处置明白，只怕你们两家在暗地里结了私仇，总归不妥。”

皇上说得慢且中肯，听得公主和皇后都没又说什么。见了她们这样的反应，皇上便又说道：“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是那楚念禾的伤没什么，这事情倒也可平和处理。可是……”皇上看了一眼公主：“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孩，被这样当众殴打，其心里受到的伤害，只怕也是不轻啊。”

“皇后，”皇上又将眸子定到了皇后的脸上：“今日你虽不是主谋，可你纵容你母亲行凶，却不是皇后该有的度量。朕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往后你们慕容家无论有多大的功，无论是否循规蹈矩，这慕容老夫人的称号，只怕是再也没有进一步的机会了！”

这话虽说得婉转，可还是当即便戳进了慕容老夫人的心窝子，令她瞠目结舌地看向了皇上。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洵国夫人可是整个玄洵国的独一份，她早已理所当然地将这个称号纳入自己怀中了。可如今皇上不动声色地将此事一笔带过，让她想说也不敢说，不说又憋闷得厉害，实在是太难受了。皇后感觉到自己母亲肩头的颤抖，可她也到底不敢说什么。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这样的决定，定是权衡再三方才说出来的。她若是此时求情反驳，只怕就是正大光明地与皇上对着干了。母家和自身的荣华富贵……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皇上等了半晌，又见她们二人都没吭声，便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你们对朕的决定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另外……”皇上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皇后心里便有些慌，只得先行开口问道：“皇上的意思是……”“朕看中了你们慕容府的这个小孙儿。”

皇上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看着皇后说道：“这孩子的确聪明伶俐，说话也很讨朕的喜欢。现下朕的儿子们都大了，就缺这么一个灵动活泼的孩子在身边陪着，不若，就是他吧！”

这话仿佛一道霹雷，将眼前跪着的一众慕容府上的人都惊得愣住了。只要是慕容府的人，便是都心里清楚。这个慕容府上老爷的老来子简直就是他的心头肉，平日里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这孩子若不是天资聪颖，只怕是早被这样的家庭环境给害了。慕容府的老爷都如此，更遑论老夫人了。她对慕容许的喜爱程度已经到了一日不见便觉得缺点什么的地步。若是真的依着皇上的命令将慕容许送进了宫，只怕往后的日子，她也是难熬了。待得慕容老夫人回过神来，她便将手探进一旁的皇后的腰间，狠狠地掐拧了一把。她的意思显而易见，是要皇后将这话给转圜回来。她可以不做洵国夫人，可这样一个心肝宝贝，她是打死了都不想送进宫里来的。皇后感受到了慕容老夫人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只是，若是她不求情，只怕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母亲回去还不知要怎么说她呢。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却不防正对上了皇上的眼神。“朕不是在同你们商量！”

皇上怒目而视，吓得皇后浑身都哆嗦了一下。“皇……皇上……”皇后调整了一下跪着的姿势，膝盖上的痛楚减轻了些许：“臣妾想着……如今臻儿也比许儿大些，合该比许儿更懂事可爱。皇上若想要一个孩子陪着，不若让臻儿多多入宫……”“你倒是舍身取义，”皇上拦住了她的话，不由得笑了：“只是，这臻儿虽乖巧，却不如许儿聪明伶俐。”

说罢，表情又恢复了几分冷酷，目光沉沉道：“怎么，朕想留许儿在宫里，你们慕容府是不情愿吗？！”

“臣妾……臣妾不敢！”

皇后自是又惊又惧，一时两边为难，只得看向了慕容老夫人，期待她能自己说点什么。慕容老夫人早知道皇后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如今见指望不上她，也只好朝着皇上卖惨道：“皇上……臣妇本该依从皇上的命令……可……可许儿这孩子认生的厉害，从前便是不在自己的房里便睡不着，莫说入宫了。皇上还是看在许儿年纪还小的份上，让他跟着他的母亲和臣妇一起回家去，来日他长大了，臣妇必当将他送到皇上身边，再无推辞！”

慕容老夫人的话说得倒是振振有词，只是皇上听了，却是有些忍俊不禁。“慕容老夫人是自己离不开这孩子，方才有这样许多的说辞吧！”

皇上盯着慕容老夫人，眼神似能穿透一切的锋利。慕容老夫人虽说是在家里作威作福的角色，可到底也是没见过太多世面的深闺妇人，平日里管管下人也就罢了，面对皇上，她还是没什么力度的。慕容老夫人不由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半晌才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又低声道：“臣妇……臣妇不敢有说辞……”“这样吧！”

皇上拍了拍大腿，又抬头朝着慕容老夫人身后的妇人们逡巡了一圈：“你到底是那孩子的祖母，做不了他的主。他的母亲是哪一个？”

此话一出，慕容老夫人身后的乌兰氏便马上从人群里侧出了影子，稳着声音道：“臣妇乌兰氏，参见皇上。”

说罢，便低头跪了下去。就在这一跪之间，皇上却瞧见了乌兰氏的容貌，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乌兰氏极其貌美，虽身着暗棕色的衣裳，却瑕不掩瑜，难掩姿色。皇上是爱美之人，如今见了这乌兰氏，到底是差点错了眼珠的。“嗯……”皇上顿了顿，强迫自己回神正色道：“你可愿意让你儿子慕容许进宫？”

这话一出，倒是让慕容老夫人放下了心。她还以为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叫慕容许留在宫里，如今眼见着又去征求乌兰氏的意见，若是乌兰氏说死不肯，只怕是还有缓和的余地的。她这样想着，又回身看了看乌兰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