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前到这梯子处是多么近的距离，楚念禾几乎没有时间能为自己想出一条出路，便听得那两个侍卫的声音已经到了转角了。“这该死的猫，怎的日日来这院子，将我刚挖出来的酒都打了！”

院子里蓦地响起了一声喊叫。楚念禾还站在梯子上，仗着身材娇小方才没被来人瞧见踪迹。那两个侍卫许是听到有人说酒，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一时停了脚步，又朝着院子里喊道：“院子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是了，侍卫大哥。”

小婵站在院子里，声音颇为欢快：“这两坛子女儿红，是我们小姐刚入宫时埋在树下，只等着招待贵客的。今日夜里凉，我们小姐又睡得早，两位大哥快进来喝酒暖暖身子，不然这酒也是平白被猫儿喝去了。”

小婵说得干脆利落，那两个侍卫听了，自是半点怀疑也没有，抬了脚步便朝着院子里去了。楚念禾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听见自己胸口里头如雷声般的心跳声。想到白日里自己对小婵那般斥责，心里便汩汩地涌了内疚出来，让她好不难受。那两个侍卫很快进了院子，许是瞧见楚念禾的房间已经灭了烛火，心里自是也没有怀疑，嘻嘻哈哈地接了小婵手里的酒，又象征性地奉承几句，便端着酒去门前喝了。趁此机会，楚念禾没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了墙，准备朝着下头跳下去。可借着一旁房子里传来的幽暗得烛光，楚念禾才发现，原来自己这院子的墙竟然如此之高，若想就这么跳下去，只怕一个不慎，连腿都要摔断的。颜离倾现下还在遥远的芈居国生死未卜，她可不能就这么摔断了腿，连去救他都不能。院子里静悄悄的，想来小婵是担心那两个侍卫又过来胡搅蛮缠，特意去前头跟他们说话了。旁的宫女们都是新来的，虽说是公主亲自指点了内务府，让挑了好的过来的，可她们的底细自己还没来得及摸清楚，这样贸然叫她们过来，没的又惊扰了门前的侍卫不说，只怕她这番辛苦，到底也是白费了。正犹疑着，一个细小的声音却从下头传了过来。“小姐！小姐！”

起初，楚念禾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这宫里头，除了小婵会叫她小姐，便是小苓了。可小婵现下根本不在这里，小苓又嫁了人出了宫，更不可能在这里出现。那么，下头唤她的人，到底会是谁呢？楚念禾一时只觉得心惊胆战，生怕是被人察觉了踪迹坏了事。可迟疑之间，那个细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姐，是奴婢！您别怕！”

这话一多，楚念禾倒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小姐，奴婢在这下头铺了鹅绒被和软垫子，底下还有草。您别怕，只管跳下来，摔不坏的！”

那细小的声音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听得楚念禾顿时便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这可不就是那日自己清醒之后，守在床前的那个面生的小丫头吗？她怎么叫自己小姐？这样的时候，为什么又是她在下头守着？小婵怎么这样大胆，竟连这样不知根底的人都敢用？楚念禾一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在心里埋怨小婵草率，一边又朝着下头看了过去。借着淡淡的月光，楚念禾确实瞧见墙根下头放着不少白花花的被子和枕头。若是她真的这么跳下去，被那些软乎乎的东西挡一下，倒是不会出什么危险。下头的小丫鬟不知她为何不吭声，只当她是害怕不敢跳。那小丫鬟低头琢磨了一下，又往前一步，自己扑通一声躺在了那堆鹅绒垫子上，小声朝着楚念禾道：“小姐别怕，奴婢在下头躺着，您只管跳到奴婢身上来，摔不坏的！”

一时间，楚念禾只觉得哭笑不得，只得压低着嗓音道：“你快起来，我这样跳下去，只怕你我都要没命了。”

难怪那一日看这小丫鬟只觉得年岁甚小，还不太懂事的样子，如今看来，果然是天真得紧。那小丫鬟一听，又赶紧起了身，有些迷惑地朝着上头小声道：“小姐，奴婢虽看着瘦，可身上还是有把子肉的，奴婢替您一挡，您不是也摔不疼了么……”“两位侍卫大哥，你们先喝着，我再去给你取两个小厨房里新做好的猪蹄来。”

小婵颇为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这小丫鬟的话，人又一路往这里走过来。到了这处，一瞧见楚念禾还在墙上头待着没下来，气得小婵一把拎住那小丫鬟的衣裳，恨恨地低声道：“不是告诉你帮着小姐下来吗？怎的这么没用！”

那小丫鬟倒是委委屈屈地道：“奴婢想着在下头接着小姐，小姐怕摔，就是不肯跳……”“你倒是有理！”

小婵怎有耐心听她唠叨，一把推开她，又朝着墙上的楚念禾道：“小姐，这里铺了好几层的软被子，您别担心，快下来吧。”

楚念禾知道门前的两个侍卫还虎视眈眈地等着，虽然看着这高度直觉得眼晕，可还是心一横，牙一咬，一下子从上头跳了下来。她还从没有从这样高的地方跳下来过，一时只觉得耳畔有呼呼的风吹过来，下一秒钟，便掉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面。“小姐！”

小婵惊魂未定，赶快上前扶起了楚念禾：“小姐，可有哪出伤到了？”

楚念禾摇了摇头，轻声道：“多亏你做了这么多准备，我好好的，半点没伤着。”

说罢，又朝着门前看了看，警醒道：“他们还等着你去拿东西，快些去，别耽搁了。”

“哎呀，”小婵低呼一声，“差点忘了。”

说罢，转头就要往小厨房跑。想了想，她又回头拉了方才那小丫鬟一把，狠狠道：“你伺候小姐去梳洗，记得别燃太多蜡烛，免得被门前的人看见了。”

说罢，也不顾那小丫鬟都要哭出来的表情，一阵风似的飘走了。楚念禾也不敢耽搁，趁着夜色无声，赶紧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卧房，坐到了床上才算踏实了几分。那小丫鬟也不敢吭声，乖巧地跟来之后，又燃了一支蜡烛藏在窗后，方才对着楚念禾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听着这细小的声音，楚念禾没来由地多了几分警惕。“你为何不称呼我尚义大人，反而要叫我小姐？”

她的语气狠厉，听得那丫鬟一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