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姜黎起床出门准备去附近的小公园跑步。临出门前也没忘了把黎女士昨天给她的那个手环给带上。刚走到前院，就见张阿姨从杂物间里抱出来一大堆的纸箱子看样子是要朝大门外头走，“张阿姨，您这是干嘛去啊？”

张秋红脚步一顿，扭头朝姜黎看过去，“街上来了个走街串巷收废品的，我看杂物室的废纸箱都堆了半个屋子了，打算都给卖了。”

姜黎一听把袖子一撸，“我帮您帮。”

“没事，我这也快搬完了，你跑步去就行。”

“搬完再跑也不急。”

姜黎说着已经转身钻进了杂物室。没一会就把杂物室里剩下的纸箱给抱了出来，跟在张秋红身后出了大门。在大门口，这会停了一辆破旧的摩托三轮车，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收回来的废品，三轮车旁边，一个穿着藏蓝色老式工装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拆纸箱，堆叠起来的纸箱已经有膝盖那么厚了。张秋红走上前把抱出来的纸箱放在一旁，直起身又朝姜黎招招手，“笑笑，扔这就行。”

姜黎“嗯”了一声走过去把纸箱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奇问道：“大爷，这纸箱子卖多少钱一斤啊？”

“咳，你们这纸箱比较厚实，算三毛一斤。”

姜黎挑了挑眉点点头，她也就是好奇这么一下下，得到答案就准备离开了。恰巧，姜黎刚准备走，面前这位收废品的老大爷直起身捡手边的纸箱子，工装口袋被他这么一晃，掉出来一方擦汗的毛巾，落在了姜黎脚边的地上。姜黎刚抬起脚来，也幸亏反应快，才险险没有踩上去，弯腰捡起来递过去，“大爷，您毛巾掉了。”

“谢谢丫头。”

对方伸出来一只满是灰尘和厚茧的手，准备把毛巾给接过去。这会两人的手指各扯到了毛巾的一角，姜黎正准备松手，视线刚好落在了面前这款乳黄色毛巾上。毛巾是方形的，长宽也就成年人的一指长一点，角落还印着一指嫩黄色的小鸭子，充满童趣。姜黎目光落在角落的那只鸭子上却是目光猛地一凝，本来准备松开的手倏地又握紧了。“怎么了丫头？”

姜黎抬头对上面前这位收破烂的老大爷看过去的疑惑眼神，勉强朝他笑了下，“大爷，您这方巾是哪来的？”

“前几天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我看还挺干净的，就洗洗自己用了，咋啦丫头，这奇奇怪怪的？”

姜黎尴尬笑笑，“没事，我就是看这方巾挺好看的，也想买一条来着，还想知道您从哪买的呢。既然是您捡的，那就算了。”

姜黎说着最后看了眼手里的方巾，松开手，转身又对张秋红道，“张阿姨，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台坏了的电风扇和铁锅，您先别让大爷走，我去院子里找找。”

张秋红听得一愣，张嘴正准备说‘哪来的坏电风扇和铁锅，我天天打扫院子怎么不知道’，抬头对上姜黎看过去的眼神，顿时又是一怔，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那你快去找找，这么多纸壳子也得称一会呢。”

姜黎“嗯”了一声飞快进了大门。刚到前院还没来得及进客厅，她迎面就撞上了刚起床的黎女士。黎漫漫一把扶住女儿的胳膊，“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冒冒失失的？”

抬眸对上女儿这会的表情，黎漫漫声音一顿，“怎么了？”

“妈，我待会再给您解释，这会我得先报个警。”

黎漫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家闺女这句话啥意思，等反应过来就看见姜黎已经走到客厅拿了电话拨通报警电话了。忙抬脚跟了过去，刚走近就听着女儿朝电话里说道：“您好，警察局吗，我要报案，关于这段时间报道的少女儿童失踪案，我刚刚在一位收破烂的大爷那里见到了一块失踪双胞胎之一身上的乳黄色印小鸭方巾，那位大爷说方巾是他前几天从一个垃圾桶里捡的。”

“好，那位大爷已经被我找借口留住了，我家的地址是······”黎漫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着女儿条理清晰报案的声音，强压下想要去大门外头看看那块方巾的冲动，一直等到姜黎挂断电话，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笑笑，你确定你刚刚看到的那块方巾就是外头收破烂大爷手里的那块吗？”

“确定，”姜黎对上她妈看过去的严肃目光同样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昨天电视上失踪的那四个人我当时看得很认真，那对双胞胎的照片上只有一个脖子上是围着那块方巾的，那只印者的小鸭子就在照片上的那个双胞胎的胸口，跟我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黎漫漫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胳膊，“那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了。”

说完又忍不住勾勾唇，“观察力不错。”

“那可不，我们专业课上老师说了，留意最微妙的细节，有时候最微妙的细节会成为破案的关键。对了吗，咱们家有坏的电风扇和锅吗，我刚才就是借口跟收破烂的大爷说咱家有破烂才把人给留住的。警察局那边说从最近的跑出所派人过来差不多得十分钟。”

母女俩对视一眼，黎漫漫眸光一闪，“没有也得有。”

几分钟后，姜黎拿着新出炉的坏电风扇和坏铁锅出了大门，“大爷，您看看这风扇和锅收不收？”

张秋红看着从她面前走过去的姜黎，视线接着就落在了那台被她清理干净后妥善放起来的电风扇和每天炒菜都会用到无比熟悉的铁锅上，这会前者头歪了，还挂着蜘蛛网，后者中间破了个洞满是土，嘴角终于控制不住抽了抽。“收收收。铁锅称重，一斤铁跟纸壳子一样价，三毛，电风扇我看着，还算完整，一口价，十块。”

姜黎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张阿姨，心虚地轻咳了一声，“可以。”

铁锅被敲了个大洞，买的时候花了十五，卖出去一块五。电风扇其实是今年刚买的，花了六十，卖出去十块。再加上那一大堆的纸壳子，总共卖了不到二十块钱。姜黎把大爷递过来的十八块六毛钱接过来，余光看到街头朝这边驶过来的警车，对正往三轮车上搬纸壳子的老大爷无声道了句歉。就在东西搬完，老大爷骑上他的摩托三轮准备走的时候，警察刚好停在朝警车招手的姜黎面前。警车的副驾驶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名便衣，扫了眼面前站着的三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小姑娘身上，“是你报的警？”

“是我，”姜黎点点头，伸手一指旁边正准备离开的老大爷，“就是······”姜黎声音猛地一顿。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她手指向老大爷的时候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她手指过去的时候，对方拿着车钥匙的手颤了颤。手为什么会颤抖？“不好，他要跑。”

前面的疑问还没有想明白，从对面的表情上察觉到这人的意图，姜黎也顾不得面前的警察了，飞快朝摩托三轮跑过去。在场人在这一瞬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摩托三轮打火，被那位老大爷猛地一拧车把，冒出一股黑烟猛地往前窜出去，接着一道穿着白色运动服的身影几个大跨步窜到摩托三轮旁边，手拉住车斗，一个翻身敏捷地跃了上去。姜黎刚翻上摩托三轮的车斗，还没有站稳就看到了前面愣愣站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张秋红，只来得及朝她大喊一声：“张阿姨，快闪开。”

张秋红被姜黎这一声喊才猛地回过神，千钧一发之际，被刚好送院子里出来的黎漫漫一把扯住，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下一秒，摩托三轮就跟疯了一般，冒着黑烟从两人身侧开走了。黎漫漫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笑笑！”

还没来得及问话的警察心下一凛，转身从开着的副驾驶车门又钻了进去，“快追！”

下一秒，警车也紧追着那辆摩托三轮而去。黎漫漫松开还惊魂未定的张秋红，看着一前一后离开还把她女儿给带走的车子，一瞬间气得差点把牙给咬断，飞快转身回到客厅，拿了放在柜子上的车钥匙也追了上去。张秋红眼睁睁看着黎漫漫开着吉普车去追前面只剩一个车屁股的警车，终于没忍住脚下一软，原地跌坐在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刻，走在最前方的摩托三轮上。姜黎稳住身形后就低头看向前面驾驶三轮的老大爷，不声不响开通了手环上的定位功能，这才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失踪的那两个女孩子还有那对双胞胎是不是你干的？”

“你今天来收废品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来踩点的吗？你下一个目标是我？”

不过不管她怎么问，对方都一言不发，只把摩托三轮给驾驶地越来越快。很快三轮就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姜黎忙回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眼看就要追上来的警察因为开不进小巷子，这会已经被迫停了下来。她还在警车的后面看到了开过来的黎女士的吉普车，也停在了警车的后面，车上的人下来正往巷子里狂奔。但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三个轮子，在摩托三轮再一次拐弯的时候，姜黎回头已经看不到追赶的人影了。不知道这人要把摩托三轮给开到什么地方去，姜黎衡量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趁现在跳下去。她想过把手环留在车上，但要是这人中途发现，把手环给扔了，或者是到了目的地后发现手环，进行转移，他们都得不到准备的地点。她是活的，只有带在她身上才是最保险的。小巷子再多总有走完的时候，姜黎在前面那人打定主意不回答她后也就没有再进行无意义的问话了，而是开始扶着车斗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摩托三轮已经开了半个多小时，虽然中途七拐八弯的，但一直都是在往北开，再往前不远应该就是北环公路，过了北环公路再往前走一段就算是京郊了。他们家本来就在京城靠北。京城的北郊姜黎还真没怎么去过，只知道是丘陵地带，山脉连绵起伏开发强度不大。越往前路上的人也就越少，姜黎不是没想过直接在车子行进过程中夺车，但这人开车的手法有些不要命，她虽然胆子大，但还是很惜命的。摩托三轮的行进方向跟姜黎猜测的别无二致，穿过北环公路后依旧一直向北，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姜黎隐隐听见了狗叫声。不是一只两只，前方好像是有一家狗场，听起来像是有上百只狗在一起叫唤。再往前走就是土路，摩托三轮的车速也被迫降了下来，姜黎扫了驾车的人一眼，敏锐地看出来他肩膀好像放松了些。这是快到目的地了？也是，前面就是大片的丘陵，难不成这人住在山里？等到摩托三轮转过了一道弯，准备上坡。上坡之前，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男人终于回头看了姜黎一眼，“难得碰上一个自己送上门的。”

姜黎听得一愣，紧接着双眼一眯。这是承认了？陡坡的尽头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农家小院，在农家小院往西不远，姜黎看到了狗叫声传过来的狗场。跟她方才预料的差不多，确实有上百条狗，有风从西边刮过来，被风带过来的臭味让姜黎忙闭了闭气。三轮车在农家小院门口停下，姜黎正准备从车上跳下来。“丫头，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不过到了这里你就别想着反抗了，你敢在这边动我一根手指头，那边的上百只狗就能立马冲上来把你撕成肉末末。”

姜黎脚步一顿，“我不动你，我······跑还不行吗！”

后面五个字落下的时候，姜黎从车斗上助力一跳，直接跳到了农家小院的南墙上，又三两步爬上屋子，紧跟着就往跟狗场相反的方向跑。她算过了，男人反应的时间，加上反应过来让狗场那边打开护栏的时间，以及那些大狗追过来的时间，足够她爬上前方丘陵上那棵看着最粗最茂盛的大树。只要狗咬不到她，这些人就算会爬树也抓不住她，除非这人手里还有枪。为今之计，她只能赌一把。赌这个人手里没有枪，赌知道她位置的黎女士能够带着警察尽快赶过来。伪装成收破烂老大爷的男人确实是被姜黎这一瞬间的举动给惊到了。他想过这丫头跳下车会不自量力跟他打起来，也设想过她会扭头就往回跑，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的身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利索，居然一下子就从车斗里跳到了屋顶上，还不按常理出牌的不往回跑居然直接朝丘陵上跑过去了。丘陵地带可不是那么好跑的，高低起伏的地势要是跑的太快了很容易一不小心就一脚踩空扭到脚。他就看着这丫头作死！不光这样，看了眼狗场方向那些因为太饿已经红了眼的恶犬，男人抬手朝那边打了个手势。很快，狗场大门打开，狗群成群结队被人驱赶着朝姜黎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他不介意给姜黎一个足以铭记终生的教训。正在飞快朝自己看准的目标大树跑过去的姜黎听到身后的狗叫声，忍不住使劲咬了咬腮帮子。该怕的她还是会怕的，但她现在不能怕。望山跑死马，方才感觉距离并不远的大树真的跑起来让姜黎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再加上脚下高低起伏堪比跑过的四百米障碍的地形，更是让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身后的狗叫声越来越近，姜黎一咬牙发了狠，步子迈大，往前跑的速度又硬生生提了几分。快到了！终于，身后几道风声跃起，腥臭味也跟着传到鼻端的那瞬间，姜黎脚下用力，原地一个起跳，看准面前横生出来的一根树枝，脚一前一后蹬上树干，在向上跃起的那一瞬间，双手举起抓住那根横生的树枝，整个人在这一瞬间的功夫，生生拔高了两米多。刚刚好跟身后那几只朝她扑过来的狗擦肩而过。危机暂时解除，姜黎没有停留继续往上爬，爬的同时还顺便用脚去试着踩断被她借力的树枝，没一会就灵活地爬到了树梢顶端，看了眼在树底下徘徊就是爬不上来的狗群，终于松了半口气。跟在狗群后方慢悠悠跟上来的两个男人：“······”特么谁给这丫头做的评级，这应变能力能达到A了吧！当下也不敢再迟疑，忙提了提速跑过去。不过两个人不说身手，光凭敏捷度也比姜黎落了不止一筹。想要跑到姜黎所在的树底下，差不多还得来个十来分钟。姜黎在树梢间掩了掩身形，借着树叶的空隙看了眼朝这边跑过来的两个人，两人手上并没有拿枪，倒是后头那人脖子上挂了个哨子，像是训狗用的，又松了半口气。就算这俩人会爬树，她应该也能应付。接着姜黎伸手摸了摸口袋。谢天谢地，运动服的口袋够深，小灵通被她这么一番折腾居然也没被甩出去。打开看还能收到信号，姜黎当即给她家黎女士打了个电话过去。黎漫漫和姜湛这会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面包车里。车内放着一台电脑，两人旁边警局派来的网络技术员正在实时监控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小绿点，那是姜黎手环的位置。车厢的另一侧，则是坐着四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在他们面包车的后方，还开着两辆大卡车，车身上贴着四个大字，‘特警专用’。三辆车距离小绿点的位置在逐渐拉近。姜湛是从研究所被黎漫漫给叫出来的，好在他研究所的位置就在北环公路这边，接到电话就往这边赶，成功跟黎漫漫汇合。而这一次能让这么大的队伍出动，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俩秉明了自己的身份。姜湛握住黎漫漫有些发颤的手，夫妻俩都是神色紧绷，让整个车厢都弥漫上了一股沉沉的气压，只让车厢里坐着的四名特警和网络技术员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直到一道突兀的铃声在车厢内响起。黎漫漫原地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口袋的小灵通响了，忙挣开姜湛抓着她的手把小灵通摸出来，等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是笑笑！”

说着手指打着颤按了下接通键，刚拿到耳边就听见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笑笑？”

“妈，是我。我现在还安全，你们能看到我的位置吗？”

“能，能，笑笑，妈妈和爸爸正朝你那边赶过去，你要小心，爸爸妈妈很快就到了，你那边怎么那么多狗叫声？”

“这边有个狗场，我现在是在一棵大树上，狗场里的狗被那个人的同伙放出来了现在都在树底下叫唤呢。妈，我还能撑一会，不过那些狗应该是饿了很久了，你们过来一定要小心。”

黎漫漫听着女儿的话眼前甚至都能看到女儿现在面临的处境，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笑笑你好好在树上待着，妈妈这边有人，不会有危险的，你顾好自己就行。知道了吗？”

“嗯，放心吧妈。”

黎漫漫不舍得挂电话，哪怕听得心疼的厉害，好一会才留意到旁边坐着的姜湛，“笑笑，让你爸爸给你说几句话。”

把小灵通递给姜湛，黎漫漫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电脑屏幕，“车速能再提一提吗，我女儿说那边有个狗场，很多狗，是被对方圈养的。”

“黎女士稍等，我这就向上级汇报。”

黎漫漫轻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跟女儿说话的姜湛，暗暗咬紧了嘴唇。“笑笑别害怕，爸爸这就到了，”姜湛捏着手里的小灵通，语气听着还算平静，但面包车里的几个人都注意到他捏着小灵通的手指头都已经泛白了。“嗯，我不害怕，爸爸。”

伴随着女儿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道嚣张的声音：“丫头，你倒是聪明，狗不能爬树，但我们会啊，你得爬得更高才行！”

“砰！”

拳头落在车厢内壁，轰然一声响，被硬生生砸出来一个凹印。车厢里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