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进去就见里头已经坐了几个人，讲台上虽然这会还是空荡荡的，不过坐着的几人坐姿都很规矩，连左右交头接耳的都没有。姜黎挑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下，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等乌祁纳坐下后抬头望讲台上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讲台后面的黑板位置放下来了一张幕布，上面正在播放的是警察入警誓词。本来想跟姜黎说句悄悄话的乌祁纳看见幕布上的庄严场面也不由默默闭上了嘴巴。等到九点整，十八个人全部到齐。报告厅里面依旧是一片安静。姜黎动了动耳朵，把目光从幕布上面挪开，看向报告厅的大门。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进她耳朵里，皮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平稳而有节奏。“来了！”
乌祁纳在旁边听得一愣，“谁来了？”
话音刚落，她和周围的十多个人也纷纷朝门口方向看过去。几秒钟后，报告厅的门口出现了一道背着光的声音，警服笔挺，制服上面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众人身形不由坐得更笔直了几分。等到来人走上讲台，姜黎才看清楚他的样子。面容方正，很普通大众的长相，但眉宇间惶惶正气，却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信服。“同学们！”
在面前这一众孩子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周行坤也在打量着坐在下面的这些孩子。哪怕在前面那么多天，他都已经差不多把这些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给印在脑海里了。“我先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行坤，日后也有可能是你们的直接上级。为什么说是有可能呢，这里我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一下这次的人才选拔计划，我们要选拔的是什么样的人才。”
“这次的人才选拔计划是由总厅策划，旨在各大刑警高校选拔出最优秀的警察预备人才。这是总厅从今年开始进行的一项新计划，它不隶属于地方警局、厅等部门，而是直接隶属总厅的指挥。在你们正式加入之前，还会经过一段时间的特训，特训期间采用全封闭形式，你们不能跟家人联系，不能外出，除了训练之外，你们不需要也不能做任何事情。至于特训具体需要多长时间，这个我也说不准，因为只有你们达到考核标准之后，才能从特训营里面出来。”
给了这些孩子们一小会消化他这些话的时间后，周行坤继续开口道：“在这里我要强调的一点是，这个为你们建造的特训营，是有一定伤亡指标的，也就是说，在特训期间，你可能会丧命，身体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创伤。你们还都年轻着，做下的决定可能是冲动的，所以我给你们一上午的时间，可以好好想一想，也可以跟家人联系问问父母的意见。今天下午一点半，依旧想加入这个特训营的，我在这里等着大家。”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周行坤半秒没耽误，直接转身走下讲台出了报告厅的大门。报告厅里面却是在人走后炸开了锅。“小黎？”
乌祁纳这会也坐不住了，抬手晃了晃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姜黎胳膊。“小黎，你怎么想的？”
姜黎的思考被打断，扭头朝乌祁纳看过去，“什么怎么想的？”
“听那位周老师说的，咱们这些人还要进特训营，有伤亡指标的特训营啊，那得多恐怖，你想进吗？”
姜黎挑了挑眉毛，干脆地点点头：“想啊！”
乌祁纳：“······”姜黎拍拍她肩膀，“这多有挑战性！”
乌祁纳：“······”她怎么给忘了，她们姜小黎压根就不能用常理去想！“那你爸妈会同意吗？我可记得他们就你一个女儿！”
姜黎脸上这才多了分迟疑，“我刚才就在想，要是我爸妈不同意的话，我要怎么说服他们。”
乌祁纳：“我觉得叔叔阿姨大概率可能不会同意。”
“电话里说不清楚，”姜黎说着起身，“我准备直接回家一趟。正好今天是周末，我爸妈应该在家。”
“那行，你快去吧。”
姜黎走到过道里又回头，“那你呢？”
“我先想想，再打个电话给家里。”
“那我走了！”
乌祁纳摆摆手。为了节省时间，姜黎干脆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黎漫漫今天难得起了闲心，就让姜湛给她在花园旁边的小凉亭里支了画架，准备画一幅春日庭院美景图。刚起了一个草图，大门被推开，伸手传来一声“妈！”
黎漫漫手下一抖，搁了画笔回头，“你们不是忙那什么人才选拔，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
姜黎瞄了眼她妈面前画纸上画歪了的那道线条，悄悄吐吐舌头，上前一步亲亲热热地抱住了她家黎女士的胳膊，“这不是有事想要跟您和爸商量吗？我爸在家吗？”
黎漫漫眼带审视地看了女儿几秒钟，“你爸跟你太爷爷在后院种菜呢，去叫吧，我去洗洗手。”
“好嘞！”
几分钟后，一家四口齐聚客厅。姜黎殷勤地倒了三杯茶分别给太爷爷，她爸，她妈递过去，等三位长辈端起来喝完了，才轻咳一声开口：“我这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
黎漫漫眉毛一挑，“好消息在前，坏消息在后？”
“嗯，对。”
姜黎看她妈一眼，“我先说好消息。好消息就是这次选拔计划我通过了，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
黎漫漫应景地给女儿鼓了鼓掌，“那坏消息呢？”
“其实也不算是坏消息。就是这次的选拔计划通过之后，还要再进入一个特训营里面进行特训。这个特训营进去之后，只能通过考核才能出来，其间不能外出，也不能跟家人联系。而且，”姜黎顿了顿，抿唇，“这个特训营是有一定伤亡指标的。”
旁边和对面三个边听边静静喝茶的人动作蓦地一顿。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咔哒，”好一会过去，姜湛把手里的茶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看向姜黎，“那笑笑你想进去吗？”
姜黎想也没想点点头，“想！”
姜湛看向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神色的黎漫漫，视线又落在那只被捏在手里茶水在微微晃动着的茶杯上，“漫漫？”
黎漫漫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来，没看旁边坐着的女儿，只朝姜湛应了一声，“嗯，我先去外面画两笔冷静一下。”
说完转身出了客厅。“妈？”
姜黎忙喊了一身，起身就要追上去。“笑笑，让你妈静一静，她是一时间转不过来。”
姜湛把女儿给叫住，“你跟爸详细说说，这个特训营是怎么回事？”
姜黎只要又坐下来，“是这样的，爸······”黎漫漫出了客厅里走到画架前坐下，拿起画笔不着边际的往画布上抹了两笔，看着上面难看的颜色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只愣愣看着面前线条混乱的画布出了神。当警察是她对女儿做的最大的让步。从女儿出生起，她对女儿的规划是要么是跟她和姜湛一样，搞科研，要么接手基金会和投资公司那些摊子。在女儿小时候跟她说长大后要当警察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己冷静过一次了。就是没想到这都四十多岁往五十岁上爬了，她还得再冷静一次。在画架前坐了差不多半小时，黎漫漫把颜料已经干掉的画笔扔进一边的水桶里，起身回屋。前脚踏进门，正说得热闹的祖孙三个齐齐闭嘴看过来。黎漫漫没好气地看了眼姜黎，“怎么着，还怕我不同意，直接把你给锁家里啊？”
姜黎讪讪一笑，起身搀着她妈的胳膊把人扶到沙发前坐下，“哪能呢妈，”顿了顿又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这是同意了？”
黎漫漫把手抽回来，对上女儿小心翼翼的小眼神，一挑眉，“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就偷偷去。”
黎漫漫伸手，姜黎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小脑袋。故作轻松的谈话结束，黎漫漫脸色沉下来，“笑笑。”
“在！”
黎漫漫看看姜湛，又把目光移到女儿身上，“考公安大学是你选的，当警察也是你选的，现在进特训营也是你的决定。”
姜黎认真点点头：“嗯。”
“那我要告诉你一句话，”黎漫漫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你选择的路，以后哭着跪着，你都给我走下去！”
“妈······”“行了，”黎漫漫打断姜黎接下来想说的话，伸手一指客厅门，“你们时间应该很紧，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姜黎迟疑着站起身，瞧见她爸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吸了吸鼻子，“太爷爷，爸，妈，那我走了！”
黎漫漫用眼角余光看着姜黎的身影出了客厅，接着是外面大门开开又关上的声音，整个人顿时脱力地跌坐回沙发上。“漫漫！”
姜锐诚拍拍孙子的肩膀，“好好跟漫漫说说话，后面菜园子还没来得及浇水呢，我让小张陪我弄去。”
说完起身拄着拐杖出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了夫妻俩。姜湛起身走到黎漫漫身旁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把抱住了，紧接着后背被使劲拍了好几下。默默受了好几下爱的巴掌，姜湛伸手把人给揽住，“漫漫······”“阿湛，”黎漫漫倒是没有哭，她就是有些郁闷，“这世上道路千千万，你说笑笑她怎么就选了最难的那一条？”
姜湛抿抿唇，“或许，笑笑她自己不这么看？”
黎漫漫被他的话给噎了噎，心里的烦闷倒是消了些，“反正这丫头我是彻底管不住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姜湛：“······”落在他后背上的巴掌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不敢说。夫妻俩抱了一会，还是黎漫漫先松开了手，“我画还没画完，你去帮爷爷继续浇水去吧。”
“好。”
夫妻俩分开，一个回到画架前坐下，一个去到后院，恢复到女儿回来之间的状态。只不过，心情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本来构思好的一副春日庭院美景图，最后愣是让黎漫漫给画成了秋风瑟瑟庭院图。姜黎出了家门后也低落了一路，回到学校见到乌祁纳也是一副有些怏怏的模样，这让准备问问她跟家里人商量得怎么样了的乌祁纳也没敢开口去问。只不过到了下午一点，她们俩定好的闹钟同时响了起来。姜黎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朝对面同样坐起来的乌祁纳对视一眼，忍不住相视一笑。不管之前是犹豫也好，家人不支持也罢，最后她们的选择是一样的。都想要为自己的梦想，去拼这么一把！走到3号报告厅的门口，姜黎脚步顿了顿，抬手拍了拍乌祁纳肩膀，“祁纳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再进去。”
“好，我帮你占个位置。”
姜黎看着乌祁纳进了报告厅里，自己则去了对面的走廊，掏出手机咬了咬唇瓣，把电话拨给了俞星渊。她本来是想发信息把这事说一下的，但想了想可能会把人给惹生气，还是鼓起胆子拨了电话。“喂，笑笑。”
“星星，你们考完试了吗？”
“还有两天，怎么了？你们那边的考核完了？”
“嗯，我得了第一。”
“恭喜。”
“就是，还要去一趟特训营。特训营是全封闭的，后面这段时间我恐怕是没法联系你了。”
“得多长时间？”
“现在还不确定。”
“那好，等从特训营出来，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嗯，先祝你考试顺利。”
“你这就要走吗？不能见一面，我开车过去找你。”
“时间有点紧，来不及了。”
“那好，去了特训营，主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星星，再见。”
“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