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当过蒋小琴司机的缘故，慕容霜的车开得非常稳，操作之余不时地用眼角看看闭目养神的刘天昊。对于慕容霜异样的目光，刘天昊哪能不知，但他此刻并没有心思琢磨这些，只能假装闭目养神，可能是因为累的缘故，不知不觉中，他居然睡了过去，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鼾声。慕容霜原本是有一些事情想和刘天昊沟通，见他睡了过去，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把车开得更稳些。一阵刺耳的电话声把睡得正香的刘天昊吓了一跳，他轻咳两声，缓了缓神，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孟丹！”

电话那头儿传来韩孟丹永远冰冷而理智的声音：“昊子，尸检报告正式出来了，死因和死亡时间和初检没有大的出入，我给死者的胃溶物、血液、肝脏做了某种酮属性鉴定，在检测材料中，都发现了某种酮成分，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麻醉剂成分，量大得惊人，就算是一头老虎也得倒下。”

某种酮主要用于外科小型手术和一些需要的诊断操作，本是造福于人的药物，但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后，它便有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字——迷奸药！服用了大剂量的迷奸药后，整个人的肌肉会变得松弛无力，对疼痛等毫无反应，甚至有可能会引起心肺停止工作而死去。“这也解释了电锯锯断死者喉咙，死者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事儿！”

刘天昊坐直了身子说道。现场有大量的喷溅状鲜血，说明死者是活生生被人锯断喉咙的，但根据死者生前的状态，就算处于昏迷，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刘天昊、韩孟丹对此一直不解，现在尸检出了某种酮，把这个谜团也解开了。“嗯，我已经向钱局汇报过了，他同意以谋杀进行立案侦查，乘风那儿我刚刚告诉他了。”

“好！”

他挂了电话后轻舒一口气。这个发现敲定了李克建案件为谋杀案的定性，却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案件的侦破有了方向，可以正大光明地查案了，忧的是老李在法官的位置上退休后被人谋杀，对于司法界来说，这算是个噩耗，给其他的司法人员敲响了警钟，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现任司法人员的执法力度。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选择穿了这身衣服，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哪怕是性命。想到这儿，他释然地舒展开眉头，正要给虞乘风打电话，虞乘风却先打了进来。“昊子，孟丹和我说了立案的事儿，我找技术科小王调了丁志亮的网购记录，发现他在三个月前买了一些迷奸药，我现在正在去丁志亮家的路上。”

虞乘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丁志亮！”

刘天昊并未和虞乘风进行讨论。虞乘风的侦查速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丁志亮又有了嫌疑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从目前他对丁志亮的了解来看，丁志亮的确不是好人，性格的缺陷很大，也有着很多不良习惯，却并不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不太可能酝酿一起这么复杂的案子，却又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一旦确定丁志亮作案，竹塔之谜就变得毫无意义，一件看起来玄而又玄的案子演变成一起因经济纠纷导致的谋杀案，他预感这件案子不会这么简单，否则，也不会让一向是老江湖的钱局那么紧张，不但亲自过问，还时刻关注着案情的进展。从钱局的表现来看，对这件案子，他并不想多说一句话，看来应该是有难言之隐。收起电话后，他打开车窗，初夏的南阳空气很暖，吸进肺里后让他精神一振，原本去见蒋小琴而产生的负面情绪突然烟消云散，他冲着开车的慕容霜一笑：“谢谢你。”

慕容霜也不知道刘天昊究竟是怎么了，情绪变得这么大，噗呲一笑，说道：“说哪去了，谢什么谢，朋友嘛！”

朋友嘛！这句话让刘天昊听得心里一暖，冲到嘴边的“谢谢”转了一圈后，还是咽了回去。……丁志亮的遭遇完全是咎由自取，他虽说本身的能力不行，却有一个好姐姐，本来可以傍着姐姐、姐夫，过上相对还不错的生活，却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冲动，不但欠了一屁股债务，而且还缠上了人命官司。偷盗行为不但让他失去了姐姐的信任，人命官司也让他丧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姐夫李克建，法律界的知名人士。厄运从不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人。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警方又查实了一个最有力的铁证，比之前的监控录像和那滴血更可怕的铁证。当虞乘风和韩孟丹把网购记录和剩下的半瓶迷奸药放在丁志亮面前时，他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虞警官，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吧。”

对于丁志亮的反应，虞乘风是意料之中，因为此时他还不知道李克建尸体内有大量某种酮的事儿，迷奸药对这种做事无底线的人来说，会落个强奸妇女的罪名，如果没人告他，最多也就是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对他而言，这种事儿还不如蚊子叮他一口来得难受。虞乘风摇了摇头，把韩孟丹出具的李克建尸检报告关于某种酮的部分放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大量的某种酮成分，和你所买的药物成分完全一致！”

“这份是检测报告，我担心我们实验室的条件有限，在检测的同时又送了一些样本给省法医鉴定中心，结果是……检测的结果完全一致。”

韩孟丹补了一刀。“啊！”

丁志亮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眼珠叽里咕噜地转着，头脑显然是在告诉运转着。虞乘风把从丁志亮家里搜出来的迷奸药的药瓶放在桌上，药瓶里还剩下小半瓶药水：“药瓶上有你的指纹，而且也是从你家的抽屉里搜出来的，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志亮是狡辩成性，如果不是铁证如山，他的态度便是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我％％、我％％……我……”缓过神来的丁志亮终于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儿，内心慌乱得像是被锤烂的鼓一般。“你老老实实交代，人都杀了，索性交代清楚，活得像个人吧。”

虞乘风表情有些不屑。丁志亮闭上眼睛咂了一下嘴，脸上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自言自语着：“要说人倒霉吧，连喝凉水都塞牙。”

虞乘风冲着韩孟丹点点头。韩孟丹瞪了丁志亮一眼，打开摄像机，随后做到审讯桌后，拿起笔打开笔记本。“我说，迷奸药是我买的，我也的确动了歪心思，做了坏事，但有一点，人真不是我杀的……”……蒋小琴也算是南阳市大名鼎鼎的人物，各种传闻自然是少不了，有些是空穴来风，有些却是事实。她的丈夫富强集团董事长刘大龙在《画魔》一案被害，儿子又在《借尸还魂》一案中被害，自己则是在《A级通缉令》一案中被陆某某的儿子追杀，吓得慌忙逃到国外避难，直到最近听说凶手已经死亡后，这才悄悄地回国。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经历虽多，却并未改变她的本性，刚刚回国便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和新换的一个别墅保安打了起来，只因她开车经过大门岗时保安查验了她的车辆和证件。蒋小琴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怒火全部发到保安身上，不但破口大骂，还出手挠了保安一个满脸花！最后还是物业经理出面道歉，这才平息了她的怒火。很多人都骂蒋小琴没素质，却无可奈何，因为别墅区的物业就是蒋氏集团下属企业，只要蒋小琴心情不爽，分分钟就可以让物业的高层全部下岗。被打的保安浑身委屈却最终被开除，好在物业经理还算有良心，给保安多开了三个月的工资，同时给了他一些赔偿。敢怒不敢言。当面对强权时，人们大多数时的行为是谴责、声讨，但动真格的时候，却没人敢挺身而出，就算真有人挺身而出，也会被蒋小琴这样的强横实力所击倒。至于公平不公平，却不是蒋小琴要考虑的事儿。当她看到监控屏幕上的刘天昊时，她的眼神突然再次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虽说刘天昊最终抓住了陆云波，但她却从来没想过感谢他，反而觉得是他办案的速度太慢，甚至是他的潜逃，把她推到了凶手陆云波的面前。刘天昊却一脸从容，冲着摄像头挥了挥手：“蒋总，是我，市刑警队刘天昊，我知道您在家，有一件案子我需要向您核实。”

说完后，他站了好一会儿，却没见有人应答，正要再次按动门铃，却被慕容霜拦住，她走到摄像头前，微微鞠了一躬，微笑着说道：“蒋总，我是小霜，我……”慕容霜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监控系统传出“滋啦”一声，随后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传了出来：“你怎么和他在一起……算了，进来吧！”

经历数个案件后，饱受打击的蒋小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两鬓霜白、身形有些萎缩，如果不是住在这种别墅里，怕是和普通的老妇人没什么太大区别。蒋小琴打开门后却并没有让开，只是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刘天昊。“直接说事儿。”

蒋小琴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半分感情。很显然，在她眼里，刘天昊就是个瘟神，一旦他找上门准没好事儿。刘天昊身体站得笔挺，眼神并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说道：“这件事儿很严重，需要向您详细核查。”

蒋小琴和刘天昊对视了好久，最后气势一弱，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