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午夜三点多，豆子才把所有情况说完。话里有一半内容是豆子的主管臆断。他认为赵栋给刘清给了不止五十万元，这就是他的主观臆断。刘清宣告新星公司破产，吞掉了几百万资产，这也是主观臆断。这些主观臆断听上去有理有据。可只是推理而已。法庭上讲实打实的证据，而不是主观臆断。豆子手机里的视频，能说明刘清和赵栋有勾结，也能说明文娟参与在刘清和赵栋的勾结之中。秦天的分析，多半也是主观臆断。按秦天的主观臆断，刘清和赵栋勾结，就是为了文娟。勾结的目的，似乎是为了给赵栋扫清障碍，好让他顺利地和文娟苟合。秦天当然是最大的障碍。朗朗乾坤，法治社会，总不能把秦天杀掉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秦天入狱坐牢。“天哥，我虽然躲在老家养猪种地，但这半年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

“哦？那你琢磨出了什么？”

如果豆子琢磨出的结果和自己的臆断一样，那事实情况多半就是这个臆断。对秦天来说，那就是无底深渊。真希望豆子琢磨的结果和自己的臆断不一样。如果不一样，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事实情况不至于黑暗成无底深渊。百盛总裁总助理赵栋，在秦天入狱坐牢之前，就和自己的老婆搞在了一起。这就是秦天这两天苦思冥想后的臆断。他希望豆子琢磨出的结果，不是这样。“天哥，我觉得，赵栋在你坐牢之前，和刘清就有勾结，或许就是为了把嫂子抢走……”看着天哥咬着牙闭起了眼睛，豆子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他的打击太严重，赶紧打住话头。半天不吭声。空气似乎凝固了。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从豆子的嘴里说了出来。现在，秦天铁了心认为，赵栋和刘清早就预谋好了套路，挖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坑，让秦天跳了下去。目的，是把自己的老婆抢走。关键是，自己乐呵呵主动跳了下去。秦天坐牢两年，工资照发，保留副总职位，还有五十万补偿。都是假的。豆子眨巴俩下干涩的眼睛，张嘴打个哈欠。秦天咬着嘴唇，苦笑一声道：“累了，睡吧，我在这儿待两天。”

“啊？天哥。你明天不走？”

“怎么？你不欢迎我待在这儿？”

“不是，我怕我爸找你整事儿！”

“你爸干么整我？”

“算了，天哥，明天再给你解释。”

豆子领秦天到耳房睡觉。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半天过去，豆子叫一声：“天哥，天哥？”

他以为秦天睡着了，嘀咕一句：“算了，明天再说！”

“说出来！”

豆子不把话说完说透，今晚肯定睡不着。“算了天哥，明天再说吧。”

他怕秦天受不了打击。“说，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了？”

“天哥，我觉得——天哥真要说出来？我只是推测。”

你的推测都会变成事实，秦天心里骂一句。“说！”

“那我说啦？我觉得，嫂子…不是，我觉的…天哥，还是不说了吧？”

秦天一咕噜翻起来，两眼通红，揪住躺在旁边的豆子，声音颤抖，咬着牙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你绕什么弯子，说不说？”

豆子本来想说，文娟和赵栋这俩狗男女，有可能在你儿子出生之前就搞在了一起。脑子里电光一闪，忽然想到，既然狗男女在天哥儿子出生之前就搞在了一起，那天哥儿子是不是有可能不是天哥儿子？这话说出来，豆子觉得天哥绝对会提着刀子杀人。赶紧把话头从嗓子眼里咽下去。“我是想说，万一嫂子…不是，万一文娟和赵栋在你坐牢之前就有一腿，你能怎么办呢？那男的是赵栋啊……”秦天绷着的身子松下来。还以为这小子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大案来。“天哥，你再好好想想，他们三个联合起来坑你坐牢，这不明摆着么？嫂子老早就和那个混蛋搞在一起了。”

“够了，他不是你嫂子！”

秦天大吼一声。“天哥，或许…事实不是咱想的那样。”

“豆子，睡觉吧！我累了！”

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又和豆子说话说到半夜。话题锥心刺骨。秦天是真累了！豆子家耳房炕上，一床被褥是新拿出来的，但还是有一股土腥腥的味道。秦天吸了吸鼻子。“天哥，农村就这样，你不要嫌弃。”

“瞎说什么，我老家也在农村。”

头一倒，昏睡过去。农村接地气儿，夜里凉，豆子躺在他旁边，给天哥盖好被子。……被咋咋咧咧一阵骂声吵醒。站在院子里骂人的是豆子老爸，秦天没听明白他骂什么话。估计是骂豆子睡到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太阳明晃晃从窗户上透进来，可豆子不起，哼哼唧唧说没睡醒。秦天也没睡醒，脑子昏沉，身体沉重，又听到豆叔在院子里骂人，一肚子厌烦。脚丫子踢豆子，喊道：“起来，听不见你爸骂你么？”

豆子翻了个身，眯着眼睛哼唧两声，很困难地翻身坐起来。“天哥，你昨晚大喊大叫说梦话，吓死我了。”

秦天自己隐隐糊糊感觉确实大喊大叫来着。嘴唇干裂，眼神无光，一睁眼就想起昨晚和豆子的谈话。头痛欲裂。豆叔在院子里骂不过瘾，揭开门帘进屋来，瞪着眼睛骂：“没出息的混账，睡到太阳出来，别吃早饭了，起猪粪去！”

骂骂咧咧又走出去。豆叔不是骂他儿子，是骂秦天。这五十岁的庄稼汉看秦天的眼神，就是猪场里的猪粪。三年前，豆子带着他爸给秦天送一个大猪腿。豆叔弓腰弯背，满脸谄媚的笑，一口一个领导叫。说豆子顽劣不懂事儿，秦主任你好心照顾他，每年送你一个大猪腿。农家喂法，市场上买不上。可现在，豆叔看秦天的眼神儿已经是天地旋开的差别。“豆子，豆叔知道我坐牢了？”

“知道，我解释了呀，我说你是给大家背锅坐的牢。”

没人愿意听秦天为什么坐牢的理由。坐牢就是坐牢。秦天现在是劳改犯身份。豆子和他在一起混搅什么！秦天还想着在豆子家待两天，看这形势，半天都待不住。他来找豆子的目的，是想知道豆子都知道什么情况。好兄弟一个，知道的情况确实不少，那些偷拍视频都发给了秦天。“豆子，你倒水，我洗把脸就走！”

“不是，天哥，你不是说在我这儿待两天么？”

秦天舔舔干裂的嘴唇道：“不待了，不能再惹豆叔不高兴，我还是回去吧。”

豆子打来一脸盆水，新毛巾备好。秦天洗完脸，在水龙头下喝饱一肚子凉水，甩一下晕晕的脑袋，说一句：“豆子，我走了！”

“天哥！”

走到大门口车子跟前，被豆子一声喊住，“天哥，我知道你要干什么，需要我帮忙，打电话。”

“好！”

车子从豆子家门口的坡路上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