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实验是一项投入巨大、耗时很长还会可能一无所获的买卖。 初崎千鹤深以为然,尤其是在迎来第561次失败之后。 面对一片狼藉,助理战战兢兢地开口:“教、教授,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样做会爆炸……” 他还想继续挣扎,但初崎千鹤抬手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助理万万没想到,对实验每一个数据都无比较真的初崎千鹤居然会放他一马,就算留不下来,但实习报告听起来好像有救了,霎那间热泪盈眶,随后在心里发誓以后谁敢说初崎教授冷酷无情就和那人拼命:“教授……” 初崎千鹤:“这个机器定时维护,发生错误的可能性是0.059%。而机器发生错误后,会导致爆炸的几率是0.3%。”
助理:“……” “发生现在情况的可能性是0.0177%,我相信就算你故意也办不到。”
初崎千鹤顿了顿,平静地总结,“别想太多,单纯倒霉。”
助理:“…………” 他的满腔热泪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初崎千鹤不再继续欣赏废墟,转身迈腿离开。助理急急忙忙地跟上,就听见他问:“我们实验室账上的经费还剩下多少?”
“您稍等,我查查。”
助理边拿出手机翻账目表边纳闷,初崎千鹤刚才还对机器数据倒背如流,经费余额这么重要的数据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当他翻到账目表最下面的数字时,助理:“……” “2538日元,”初崎千鹤停下脚步,“对吗?”
助理僵硬地点了点头。 初崎千鹤闭了闭眼睛:“……” 维修实验室的资金不用从账上走,虽然无论是程序还是要面对的人都麻烦了点,但也能搞定。真正麻烦的是发生爆炸的那台机器——尽管算不上是最先进的,可也称得上是世界一流。 机器在众目睽睽之下爆炸,实验室资金紧张到这个地步,除非短时间内拉来投资,否则根本不可能再购买一台,所以他完全不可能通过特殊手段来将机器恢复原状,从而瞒天过海。 他对暴露自己的异能力没有兴趣。 ——综上所述,所以只能暂时停止实验。 尽管不明真相的助理刚刚对教授的冷酷无情程度有了鲜明认知,但贫穷是人类永远的共同话题,所以他还是安慰了一句:“没关系,教授,还是有很多人想投资我们实验室的……” 毕竟初崎千鹤这个名字,就是实验室最大的招牌。 这个名字牢牢地和东京大学最年轻的生物科学正教授、多篇国际论文发表者、生物领域最前沿绑定在一起,再加上他本人那张冷淡却精致的脸,轻而易举地打造了一个传说,自然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听到这里,初崎千鹤回头瞥了助理一眼。 其实那只不过是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助理却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缩了缩脖子,问:“教、教授?”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慷慨无私的投资人,但热衷指手画脚还抠门的投资人多得是。”
初崎千鹤淡淡地说,“记住这一点,想要前者,就是白日做梦。”
教授说话,助理本来老老实实地听着,偏偏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下。他看完信息,震惊得差点跳起来:“教、教授!”
初崎千鹤:“?”
助理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才跟捧宝贝似的将手机呈了上去,说话又开始结巴了:“有、有个投资者黑泽先生想见您,他承诺不会干涉教授的实验,并会提供资金、场地和材料,现、现在能投资的金额是……” “一、一个亿日元,实时到账。”
周围一片沉默。 初崎千鹤:“……” 助理:“您、您刚才说……” “……我什么都没说。”
初崎千鹤按了按额头,掉头就走,“投资人在哪?”
天使投资人琴酒正在东大一间会议室闭目养神。 他这次并没有带伏特加过来——主要是烦伏特加问东问西。自重生以来,琴酒和往常不同的异样举动实在太多,伏特加简直就像变成了本《十万个为什么》。这次来东大要做的事非常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总不能带个为什么来。 这时,他忽然睁开眼睛。 自远而来的脚步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入琴酒的耳朵,走廊上还隐隐传来几声激动的问好。尽管还没见到人,但琴酒已经从脚步声分辨出来人是谁了。 “黑泽先生?”
琴酒抬眼望去。 同东大教授的身份和种种头衔相比,初崎千鹤看起来确实有些太年轻了。不仅如此,就算是从最挑剔的角度去看,都没办法从这张脸的哪处挑出一点瑕疵来,肤色冷白如瓷,眼下一点泪痣,薄唇微抿成线。 无论是穿在外边的白大褂还是内搭的黑衬衫,纽扣都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方。可偏偏是这样看上去严谨的人,却有一头散在背后的黑色过腰长发,愈发衬得腰身清瘦。 这是什么都还没发生时候的初崎千鹤。 琴酒几乎立刻就在心中下了定论,尽管容颜一模一样,可和后来相比,神态区别太大。想到这,同时他莫名松了口气——初崎千鹤看他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显然是真的不认识他。这些最起码能够直接证明,初崎千鹤没有重生,或者没有之前的记忆。 初崎千鹤敏感地察觉到琴酒眼神里的复杂,疑惑地一挑眉,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让琴酒瞬间回神,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在会议桌上。 挂在天花板上的吊顶灯清晰地映出支票上的金额和印章,初崎千鹤垂下眼看了几秒,浓黑纤长的眼睫形成阴影,片刻后抬起头,问:“方便请教一下,黑泽先生打算后续追加投资的金额是多少吗?”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会,琴酒哼笑了声,反问道: “你需要多少?”
压根没存在感的助理被这句话给惊呆了。 初崎千鹤却并没有什么表情,面容和声音依旧平静,并没有什么波动:“黑泽先生,您投资多少我都会接受。不过恕我冒昧,我必须得提醒您一件事。”
“投资我是一项可能没什么收益的买卖,说不好会赔个倾家荡产,”他似乎丝毫不避讳自己会失败的可能,略微向前倾身,问道:“那您是想得到什么呢?”
琴酒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人。 他还记得,上辈子,自从初崎千鹤进入组织后,组织在药物方面的研究一日千里,甚至还多了不少新型武器。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东大教授,不止在科研领域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初崎千鹤不是卧底。 如果初崎千鹤提前两三年加入组织…… 琴酒眯了眯眼睛。 想必很多事情都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开始,他更不会迎来那样的结局。 “我不会干涉你做什么实验,也不会派人来干扰你。”
琴酒开口,“你想做什么实验都可以,当然,最好研究你最擅长的方面,顺便定期向我汇报成果。”
“这样。”
初崎千鹤点点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不过,这是黑泽先生一个人的意思吗?”
初崎千鹤既然能二十一岁就当上东大医学院的正教授,智商绝对不低,黑泽并不是日本境内有名的财阀,突然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联想到一些不能见光的势力。琴酒不但不觉得意外,甚至血液里还漫上了隐隐的兴奋。 ——果然如此。 倘若一般人察觉到这笔巨额资金后可能藏着的陷阱,会避之而不及。可初崎千鹤并不是这样,他甚至会起那么一点兴致——因为他并不介意是帮谁研究,只要不随便干涉,并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就邀请他加入组织,那就是天方夜谭了,还是先将人拉下水再说。 初崎千鹤没有前世的记忆,自然不知道组织,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琴酒的确是代表组织而来的。 琴酒回答:“当然是我的意思。”
初崎千鹤颔首不语,视线仿佛随意地往桌下掠过,那里是琴酒的视野盲区。而初崎千鹤的右手正搭在腿上,拿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的光在开着大灯的会议室里并不显眼,上面显示着一封已读邮件。 来信人的名字有点熟悉,他毫不费力地记忆深处将人和名字对上了号——曾经在科研发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宫野志保。 初崎千鹤面上毫无波澜,在桌下的手却点开了来自宫野志保的邮件,动作微不可察。 【初崎君,请千万要远离一个代号为“Gin”的男人还有他背后的组织,他和他的组织十分危险,如果贸然牵涉其中……】 【他有一头非常显然的银色长发,常年穿黑色大衣,戴黑色帽子,坐的车是一辆保时捷356A,身边经常还会跟着一个比他矮还比他胖的男人,也是穿一身黑……】 初崎千鹤一言不发,目光缓缓回到了琴酒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