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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第49章: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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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火阎山庄覆灭,朱子墨一路被人追杀到溟海附近,在百绝岛上巧遇蓝兮萤,夙九儿,苌煜他们三个人,蒙他们所救,后来又辗转去到百草庐柳珍那里疗伤。他当时受伤极重,九死一生!柳珍真不愧“菩提药祖”之名,竟只用了短短十余日就治好了他所有的内伤外伤,大病小痛。接骨续筋,内外调理几日,就将他这样一个几乎已成废人的人重新变得生龙活虎,再无任何状况。一开始,他知道蓝兮萤师妹早晚会来百草庐找自己,更明白自己和师妹眼下走不到一块去,相见不如不见,所以他便告诉柳珍,等师妹来找他的时候就谎称自己不在。三天后,师妹果然来了,后来她无功而返,他当时就一直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个月后,朱子墨离开虞都城,一路西行去到花忆国,那里人烟稀少,与其他四国相比,可以说是蛮荒之地,鲜少有人问津,于当时身陷囹圄,情况危急,只求暂避风头的他而言,无疑是一方圣地。群妖追得可真紧,朱子墨刚出龙昭国,一路上是在大批妖人的突然袭击和车轮战中且战且行的,还好越往西妖物越少,以至于最后,所有妖人竟在同一天全部无故消失了!它们消失的很突然,就好像是得到了全部撤退的指令,此后再也没出现在朱子墨身边。那时候的朱子墨并不知道,妖人全都消失的那一天,正好是楚客尘不慎入魔,与蓝兮萤一同去到魔域闯千眼魔魂阵,杀了南宫寒殇的那一天。妖皇一死,万妖归位,拥立新主,子墨有幸逃过追杀。抵达花忆国,在那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瞧着避过了风头,他就收拾好行囊,准备明日就出发。临行前一日,他正在一片古木林中漫步。他第一次到达花忆国时就是先到的这里,如今光阴转瞬即逝,转眼他就要离开了,于是,他特意来到这里怀念。今天,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片林子,不舍之中,他从正午一直踱步到了黄昏。也许是天意使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注定要他在此地遇见那个人……暮秋时节,天地一黄,万物沉寂,百象消沉。林中尽见枯枝和败叶,尽闻鸦鸣和猿啼。朱子墨不知不觉走到一颗异常粗壮的枫树面前,仰头一看,一束火红色的枫叶,错综复杂的树杈间还长着很多不知名的五彩斑斓的小花,再走近那么几步,已能闻见淡淡的芬芳。身心正放松惬意之际,突然天空炸起一道惊雷,一道闪电就这么“扑喇”一声劈在了离朱子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然后,天空下起蒙蒙细雨。“这阵雨来的奇怪。”

朱子墨暗暗嘀咕一声,想也不想便往闪电劈下的地方而去,到了目的地。那是茂密丛林中难得一见的一片空地,地面是一大片被烧灼过的黄黑色痕迹,周围的树木也全都是被烧焦过后的黑色,更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一片满眼的黑色之中,竟有一个少女被绑在一棵枯树上。这名少女粉色衣裙,身姿娇弱纤瘦,容貌清纯苦楚,浑身上下被绿色的细小藤蔓绑缚着,还有一条缠在她脖间,勒出了一条血痕。粉衣少女这身形状人见人怜,绝没有一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容,更何况还是充满侠义心肠,饱读圣贤之书的朱子墨?二话不说,他当即大步上前去捉她身上的藤蔓,不曾想,他的手还未触及那些藤蔓,天空又响起一声雷,闪电再次劈下,正中他面前的粉衣少女!这一记雷击,将少女身后原本已焦黑的树劈的轰然炸裂,少女从空中狠狠摔到地面,瞬间被无数扬尘和土灰笼罩。而朱子墨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他的确没有及时进行施救,只因刚才那一道闪电劈下时,他的手脚一时变得如千斤巨石一般沉重,再不能挪动半分,除此之外,身体倒也没有任何不适。朱子墨敏锐地察觉自己一定是中什么术了,连忙念出“万破诀”解咒……直到少女摔落地面,感觉手足变轻盈了,才连忙跑过去扶她。粉衣少女身上的藤蔓依旧,朱子墨三下两下就将其扒拉到一边,见她此刻闭着眼睛,便问道:“姑娘为何不睁开眼睛?”

没想到粉衣少女豁然一笑,一手抬起轻轻抚摸胸口,一手摸向朱子墨的脸,娇笑道:“不能睁开,因为我怕你一见到我眼睛以后,目光就永远离不开了。”

她说完,美目一睁,露出了一双桃红色的瞳孔。柳叶眉,丹凤眼,桃花瞳——好似在一片温柔乡里,无尽的柔情与缠绵……朱子墨一对上她的双眼,片刻恍惚,眼前顿时变成一片暖影氤氲,直到那一抹粉色越来越模糊,终被一团漆黑所笼罩……迷迷糊糊中,朱子墨的脑海深处渐渐幻现出一个女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明明连衣服上的花纹都已清晰能辨,可就是看不清她的脸,正在他努力想看清这个人的脸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尖声惨叫,他恍然惊觉,抽离的意识瞬间回来,睁眼,只看到粉衣少女此刻笑得正欢。少女见他醒了,俏声道:“多情的公子啊,你怎么还没有问清自己的心呢?你欲爱不爱,欲明不明,这样可叫我的芳心无处放呀!”

朱子墨一听,莫名其妙而又怒火中烧,立刻抽出佩剑,指向她的脸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哼,我是什么人,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喽!”

少女神情俏皮,语声轻快,完全不似刚刚那般柔情蜜意,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朱子墨察觉出这一点,疑惑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企图从她眼睛里找出一点不一样,果然,现在的少女瞳孔是漆黑的。少女嘻嘻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

朱子墨摇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少女的绣口往自己手掌心轻轻一吐,一团十分妖艳的红色气体出现在她手掌中,“这个东西呢,是一团灵气,能吸取人世间的情欲,久而久之,通了灵,就练成人形了。它没有实体,可以随意幻化成不同的人形,遇着个风流好色之人,它就会把人的精气吸干,然后让自身力量不断壮大,很恐怖的!它害过不少人,直到被我撞见,还好它道行不高,我就上天入地,使尽手段将它给逮住了!”

粉衣少女继续道:“只是没想到它倒幻化成我的样子来害你了,不过这倒不打紧,唯一让我头疼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是打不死的,无论我使什么法子都没用,最后不得已,只好封了它将其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想着让天地灵气自然消释它,风雨雷电自然毁灭它。上百年都过去了,好不容易等到它快被完全净化,自然消弥,本来这最后一道雷是能消灭它的,岂知你这一来,让这上百年的时间打了水漂了!我刚才使‘千斤坠’提醒过你让你不要靠近它,你却非要上赶着去送死,还好你心中无情,没有让它得逞,不然你就等着见冥王吧!”

这么来回几句,“扑喇喇”又是一连串的雷声,刚才还细雨蒙蒙的天突然就下起瓢泼大雨来,少女赶紧从怀中取出一只指头大小的纸伞夹在两个指缝中间,对着手中的纸伞轻轻呵一口气,手中纸伞立刻不断变大,变成寻常雨伞那般大小,少女把它撑开,顶在了两个人的头上。头顶的纸伞是鲜艳欲滴的红色,雨珠一滴滴打到伞面上,然后滚落下来,清澈的就好像一面镜子,让朱子墨从这面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是洋溢着笑容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叫梦园。”

“在下朱子墨,谢姑娘救命之恩!”

朱子墨和梦园在花忆国境内一片十分偏僻的枫林邂逅,继而又各自互通了姓名,自此,聊了几句,只觉越谈越投机,竟不忍别离。于是这般,冒着大雨坐在那棵枫树下,一直说到夜幕完全降临,明月高挂枝头,雨也渐渐变作淅淅沥沥,才渐渐有了作罢的势头。“呀,天都这么黑了!”

梦园见到头顶这一轮圆月,黯然说道:“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

朱子墨平静地答道:“是啊,你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家人一定会很担心。”

“墨哥哥你真的很好,我……我真不该骗你的。”

梦园突然埋下头,只顾看着自己那双不知所措的纤纤小手,神态举止显得颇为羞昵。“你骗我什么了?”

咱们俩萍水相逢,就算互相隐瞒一些事情也无可厚非吧?朱子墨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其实我没有亲人的,也没有家,没有人会担心我的。所以……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

“没有亲人,这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就是不存在啊。”

梦园抬起头,坐在一棵树墩上继续道:“不瞒你,其实我只是花忆国花神庙里一只普普通通的花精嘛,只因吸收庙里香火多年,才有幸脱胎换骨修炼成人,享受了人世间百年的繁华。只是这上百年来,我几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所以有时,才会难免寂寞到寻人叙话,就像刚刚你说我话很多一样,因为我害怕,害怕我一旦不说话了,你们就又走了。”

朱子墨听着听着,只觉心中一阵酸楚感袭来——曾几何时,他也是苦读书,勤习武,怕让长辈们失望,从来都是他们怎么说他就怎么来,所以除了向蓝兮萤师妹,他也未跟任何人谈过心。相逢何必曾相识,原来都是孤独的人啊!可是她,居然是妖界的人,不知南宫寒殇与她,有没有什么关联,他实在是不敢想。“你见过你们妖皇么?”

“南宫妖皇?唔——我没见过,像我等这种花精小怪,能认识他才怪嘞!”

朱子墨心中只觉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都在做什么呢?”

“当然就是天南海北到处闯荡了,走到哪儿算到哪儿。”

梦园握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道:“你呢墨哥哥?你的家人都被人害死了,那你又怎么办呢?”

“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要四处漂泊了。”

“那好啊!”

梦园一拍手掌,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好啊”。“什么?”

刚才没什么,这下朱子墨是真惊了。“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俩既然同样是漂泊的人,那么可以结个伴同行啊!”

梦园先把头摇成了一个波浪鼓,然后再带着几分羞涩的说道。听着的朱子墨宛然一笑,微微点头。这种一个人的感觉自己不是没有体会,既然人家都开口提出来了,那么陪她几日又有何妨?“哈!谢谢墨哥哥!”

梦园高兴的连连拍手,“那你说我们两个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原本打算明天就动身离开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一路东行,去我的故乡龙昭国虞都城看看。”

“当然好啊,不过咱们烟州这一块儿地方有一个烟会十分好玩,不去玩真的很可惜,可以等一个月以后的烟会过了之后,再去你那边吗?”

“也好。”

子墨欣然同意。自此,在未来的一个月里,两人结伴而行,几乎游遍了花忆国的山山水水,亦管尽了他们所遇到的各种不平事,这一段时间,是彼此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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