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志一直没有去看过自己的墓地,他一直在有意避开这种地方。 今天,他戴好口罩,戴好墨镜,又戴了一个黑色太阳帽,不管自己的八十岁保镖,一个人走走停停,来到了这个墓园。 墓园里很热闹,空地的草坪上摆着一个大大的充气城堡,虽然正值七月,可这东北的地域确实是热不起来,公园里的人很多,孩子也很多。 张有志装模作样的参观了一下墓园内的游乐设施,随后东瞅西瞅,确定没人看到自己之后,迅速朝自己的墓碑跑去。 “这墓碑真大啊!”张有志站在碑前感叹道。 墓碑呈长方形,高两米,厚二十公分,墓碑上刻着一些关于他的功绩。 “张有志先生于2026年7月2日,再一次扫墨打墨专项行动中见义勇为,不幸牺牲……” 这些碑文写的很客套,张有志把墓碑底部的小草扒开,看着那一行蝌蚪大的小字。 【摸鱼高手——大冬瓜之墓】 “这是你的遗言?”
长承蹲下来,挤在张有志旁边,感慨的看着哪一行小字。 “怎么,不行啊?”
张有志捂住那行小字,不让他看。 “小气死了,不就是死过一次吗。”
长承说着,随后释然一笑。 张有志知道他要开始讲自己八十岁的故事了,讲自己几十年来的爱恨情仇,讲自己二十多岁时遇到的那爱而不得的姑娘。 结果没曾想,他忽然来了一句。 “等我亲眼看到核武器全部销毁的那一天,我就自杀。”
准备吃瓜的张有志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自杀干什么?你可是长生啊,你们只要不受伤,可是一直能活下去的呀。”
“人是会活腻的,我已经八十岁了,我妻子都已经去世三十年了,我也没后代,父母更是早就走了,人越活会越没意思的。”
长承开口,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张有志确实不懂,但他不懂就问。 “白玉京公司多需要你呀,你死了,公司怎么办?那群自诩为欢乐颂的敌人谁处理?”
“你不懂,第一序列成立于千禧年,总共一百人,到今天,还剩下七十多个人了,我们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要不是这个欢乐颂公司忽然蹦出来,我都准备好和我的序列老友提前颐养天年了。”
张有志看他那一副洒脱的样子多少有点酸。 “哼,说的简单,等到核武器全面销毁,指不定要几百年呢,国家和国家,民族和民族之间的隔阂和互不信任,哪有那么简单就消除,你可没诚心想死。”
“快了,欢乐颂的出现,已经促使白玉京加快这一行动了,世界大融合正在加速,国与国的隔阂也会逐渐消失,白玉京要赶在事情不可控之前,解决核武的隐患。”
长承坐在草地上,直接倚靠在墓碑上静静的享受阳光。 “你还挺悲观,还不可控。”
张有志嘴硬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你觉得欢乐颂会是普通人的组织吗?普通人的脸上会长面具吗?普通人会四处杀人放火吗?”
长承闭着眼睛说道。 “白玉京那么强……不至于连这个新兴组织都治不了吧?”
“强?无非就是员工更多,手里的资源更多,这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没有参考意义。 这场争斗的胜负,终究是要那六个白玉京人和欢乐颂人是否能争出一个高低。”
“那这个欢乐颂到底什么来头?一出现就跟白玉京对着干?”
“哼,那六个人肯定知道,但我怎么会知道。”
张有志见两个人的话题已经聊死,所幸也不再多问,他开始靠着墓碑的另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 “呀,差点就把今天忘了,给你带的可乐,披萨,汉堡。三十天纪念日,你在下面感觉咋样呀?”
张有志听见这个声音,睁开眼睛微微一愣。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扎着马尾的女性半蹲在张有志的墓碑前,从袋子里提出一堆吃的,然后按照大小依次摆好,最后掏出一根白玫瑰,静静的放在了门前。 “哎,我说,阿敏,你非给他带披萨汉堡干啥,带鸡蛋灌饼肉夹馍多好?不比汉堡香多了?”
她旁边的男人开口了。 “当时你安排葬礼可没这么接地气,又是咖啡又是甜品的,还不许我洋气一会吗?”
被称为阿敏的女人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着自己的贡品。 “错了错了,听我敏的,你说送啥就送啥,要不我再给他买盒蛋挞去,怎么说他也是咱俩的媒人。”
男人穿着休闲服,双手插着裤兜,俯身理了理阿敏的头发。 张有志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心里顿时一糊。 他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张有志靠着侧面的墓碑,然后娇臀微抬,一点一点朝着墓碑的背面顾涌着,生怕墓碑正面的俩人看见自己。 见张有志一点一点顾涌过来,长承睁开眼睛不悦的看着他。 “咋了,屁股得痔疮了,顾涌什么,不知道我刚刚才睡着?”
张有志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千万别乱说话。 长承满脸狐疑的看着他,随后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顾涌了半天,张有志成功蜷缩在墓碑的后面,戴上帽子,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怀里,随后假装休息的样子,蜷成一团睡着了。 墓碑前,对话还在继续。 “买什么蛋挞,要不你去买盒烟来?我也不知道他吸不吸烟。”
“烟……我这里有。”
男人掏了掏裤兜,最后掏出一包玉溪来,连带着一个火机,放到了墓前。 “徐,讷,言!你不是说你戒烟了吗?!!!”贺敏转过身来,脸色不善的看着他。 “咳咳,捡的,路过捡的。”
徐讷言左右顾而言其他,随后赶紧蹲下来安慰道。 “哎呀阿敏别生气,咱俩可是他撮合的,不能在他面前吵架。”
说着,徐讷言指了指墓碑上“张有志”三个大字。 “哼。”
贺敏把烟和火机收走,摆在了一堆吃食旁边。 “你在天堂,也要少吸烟,知道不?”
贺敏絮絮叨叨说着。 “天堂管不了咱这,管咱这的是地府。”
徐讷言开口拆台。 “你再多叭叭一句,我让你下去陪他。”
贺敏举起右手,然后跟小猫一样亮出了自己的指甲,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徐讷言顿时闭上了自己的嘴。 贺敏又给九泉之下的张有志交代了几句,随后踹了踹徐讷言的运动鞋。 “你,给他说两句。”
徐讷言无奈,走向前去对着墓碑缓缓开口:“兄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 张有志在墓碑另一头,悄悄竖起了耳朵。 只听徐讷言说道:“当时在你的要求下,公司派我来执行任务,顺便攻略一下旁边那个美女,来之前啊,我寻思着和她谈俩月意思意思就行了。可你是不知道啊……” 说着,徐讷言一顿。 “可那会我是真稀罕她,见了第一面就稀罕她,你的葬礼办完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展开了对她的追求,还好阿敏不嫌弃,对我感觉也不错。”
“现在托你的福,我和她是真的在一起了。虽然我俩刚认识一个月,但我们已经决定年底就回阿敏的老家豫南结婚了……” “谁要和你那么快结婚了。”
贺敏在旁边赌气捶打。 墓碑后的张有志,不自觉漏出了姨母笑。 “所以我俩现在也不是什么恋爱专家和客户的关系了,我俩是正儿八经的非业务情侣,个把月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地下有知,记得来参加婚礼哦……” “行了,我说完了。”
徐讷言肩膀一耸,起身后把贺敏拉了起来。 “咱俩走吧。”
徐讷言开口。 “等等,你看,墓碑后面是不是有两个流浪汉在睡觉呢?”
贺敏小声说道。 张有志的笑容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