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刻，除了张爸张妈，白颂和谷雨也腆着个大脸来蹭饭了。　　“老板，请员工吃饭很合理吧？”

张妈妈倒是无所谓，她很乐意儿子多些朋友，如今这世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活路。至于那声老板她也就当笑话听。　　自己儿子能当什么老板？　　“救灾食堂的饭不好吃吗？”

“味道还行，就是分量不够，我俩吃不饱，公司的储备粮按月发送，得等到十二月初过后我和谷雨才能领到。”

“没办法，粮荒，只能定量供应，等过些日子可能会好点。”

谷雨吃着李兜鱼塞过来的大猪肉含糊不清的开口：“可是没太阳啊，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以前这会小麦都见青了。”

“已经立冬了，就是被海水弄乱了气候，气温一直没有降下去。”

张妈妈又给每人盛了一点米饭：“操心那个干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联政府还能饿着咱们？”

“那可说不定。”

张有志忽然开口。　　萨伊主席不止一次和他忧虑过粮食的事情，现有的存粮定量供应下最多人类吃半年。　　好多大型粮仓在海水过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转移，粮食大多泡烂了。　　“反正有我在，你们饿不着，吃吧吃吧。”

张有志安慰道，他这话没什么问题。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调动白玉京公司内部的两亿吨存粮，但这些粮食均给整个地球最多供应两天。　　杯水车薪。　　饭桌上的话题一旦谈起这个，就很难再降下来了，张有志为了转移话题问道：“我爸呢？”

“东边有坏人往帐篷里点火，希望区A区的成年男人都被调去抓坏人灭火了，军队忙着四处救人，这段时间只能靠咱们自己自保。”

“反正儿子你放心吃，我没把你和鱼鱼上报到社区，等过几天在上报，不然一有什么事就会把你也拉走。”

张妈妈絮絮叨叨的。　　张有志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看来底层普通民众的日子也并不轻松，不过话说回来了，怎么都这个情况了，还有坏人“放火烧帐篷。”

这帮人脑子是被门挤了吗？　　“张哥，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只要有人在，就会有坏人，匪徒。”

李兜鱼拽了拽张有志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谈论这些。　　“行吧，我爹安全吗？”

“安全的很，几千个人，天天巡逻，这种事情也有不少，但没听说过谁出什么事，更何况你爸天天给我吹牛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管他干什么。”

张妈妈虽然有些埋怨，但语气里的担心是掩饰不住的。　　“我要不调点人把这边保护起来吧。”

张有志小声对李兜鱼开口。　　乱世当用重典，现在巡逻的人大多配有实弹，但还是遏制不住这种动乱之风，这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自己一直和萨伊主席看着文件里“牺牲xx人，某某地暴乱，伤亡xx人”的信息，张有志都对这种宏观叙事影响的快麻木了。　　但是这种数字落实在一个人的身边，他就立刻能感受到这股压力了。　　“妈，等我和鱼鱼在家歇几天，我可能还得出去工作。”

“这世道，你那个小公司还没倒闭啊？”

张妈妈直问。　　张有志：……　　那个外包动画小公司？早倒闭了好不好，张有志复活后曾经路过那家他待了两年的外包动画公司，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至于那些同事，他倒也没什么感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这个低级情绪灾难频繁爆发的时代，他是在没什么心情关心他人。　　“不是这个公司，我早就跳槽了。”

“有五险一金吗？”

张妈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张有志回的熟练：“有五险一金，铁饭碗，体制内，有编制，配偶包工作，小孩包上学，退休有退休金，户口迁到大城市，工作两年就给分房子!”　　张妈妈大拇指一竖：“好工作!”　　白颂扒着饭差点喷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文明理事会的理事——应该算是编制吧？　　回去找萨伊主席要工资。　　“那妈妈支持你去工作，但是别跑太远又想之前一样两三个月不着家，为了避免你再次不着家，我留个人质。”

张妈妈环顾一圈，忽然指向了饭桌角落里干饭的灰猫。　　“它留给我，你们要是想来看看猫，就得多回家。”

“行行行，您放心，我肯定多回家，而且我这个工作性质挺特殊的，在哪都能办公。”

张有志无奈点头，刚说完就发现手机了多了几十条短信。　　都是副手整理完交给他需要定夺的。　　“有志，你干嘛去？”

张妈妈看着抱着饭碗走向院子的张有志喊了两声。　　“妈，别管他，他这几天可忙了。”

李兜鱼开口。　　张有志这几天确实忙，即使有副手给他处理信息也有些分身乏术。　　自从净土市那一觉之后，他这一周多最多睡了十多个小时，为了不让妈妈看的不对劲，临到琴岛市之前他还让李兜鱼切换人格给他画了个妆掩饰掉黑眼圈。　　院子内。　　张有志蹲在门口，看着整合过来的信息，匆匆扒了一碗饭，打开全息投送开始处理公务。　　首先是另外的四位理事给他发的消息。　　【执政官萨伊：有人提议在南极极点树立一座纪念碑，你觉得怎么样？】　　张有志回了个支持。　　【执剑人罗素：世界军工联合体那边似乎私自调动了铀储备，这件事情萨伊主席并不知晓，世军工的执行董事给我的理由是恢复“核聚变发电厂”，但我觉得需要调查一下，你有空余的人手吗？】　　张有志打电话问副手(小客服)　　“董事长大人您好，刚刚我通过公司百晓生查到了相关信息，铀储备调动似乎与那位执行董事和斯星理事达成的私下协议有关，具体信息即使是百晓生本人也不知道。”

“好的。”

张有志基本明白了。　　【白玉京张有志：没事，斯星那丫头弄的，让她折腾去吧，我会监视她的。】　　【执剑人罗素：好。】　　除此之外还有西格弗里德的消息，这位博士的消息最多最烦琐。　　【科学家西格弗里德：张先生，爱因斯坦教授的意识体已经成功在量子计算机中复刻，他表明在虚拟世界中体验尚且良好，但也有些问题：　　问题①，缺失了大脑电信号和激素的刺激，爱因斯坦教授直言自己无法产生任何情绪，同样的，因缺失情绪的问题，他预测自己将在不久后萌生死意，不得已，我们只能将爱因斯坦教授的意识体暂时沉睡。　　问题②，世界科学院有多人提出参考爱因斯坦博士的历程，创立数字生命计划，该议案我尚未提交到文明理事会，您是与未来直接交流的人，所以我想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数字备份是否可以称为人类文明的一条退路。　　问题③，量子计算机的研究已经成熟了，在多次实验中我们创造了75848份具备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但绝大多数已销毁，仅保留了三份初始备份，我们是否要启用它？　　请不要担忧，张先生，现实世界的基础设施基本没有实现现实接口，战略武器和传统重工业仍然是半机械式工作，人工智能不会演变成智械危机。】　　张有志看了半天，一次给这三个问题回复了自己的答案。　　【白玉京张有志：①的事情我知道了，尊重爱因斯坦教授自己的选择，暂且沉睡的，等发展到了模拟情绪的阶段再说。　　②的提议我否决，建议不用提交文明理事会浪费时间，虚拟世界没有未来，这是未来的决断，虚拟意识沉浸式娱乐可以搞一下，但仅限于娱乐手段，比如游戏，且应当做好与现实的分割感把控。　　③的话我同意，只要在宏观世界做好限制，任何人工智能都只是我们的工具，学着把人工智能碎片化，局域化，特用话。别太重视它，这就是个工具，与斧子，锯子毫无区别，小心割伤了自己。】　　最后还有斯星的消息，老实讲，张有志不太想看这女孩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把碗底的饭吃干净之后，张有志打开了她的信息。　　【领航员斯星：张有志，能不能把第一序列借给我玩玩，我听说还剩了好几个人。】　　张有志：……　　上次要白玉京科学院，这次要第一序列，她怎么不把整个白玉京公司要过去？　　【白玉京张有志：不给，老第一序列已经名存实亡，新第一序列还在筹备当中，我想给也给不了】　　回完四个人的消息，手机里还有副手整理好的17个重要文件，48个次重要文件需要他进行定夺，张有志看来一眼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不禁深深一叹。　　二号这个烂摊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真得等到六十年之后吗？自己要工作到85岁？　　绝望ing。　　…　　张有志蹲在门口看着弹出的一堆全息窗口有些发呆，他这一会已经处理了十多个文件了。　　李兜鱼刚才过来给他的碗加了一些饭菜，刚刚和谷雨洗完碗之后过来发现他的碗还是满的，于是只好把碗再次端走。　　半天后，她端着一碗饭之后又走了过来，见张有志还在处理公事就站在他的后面。　　“《关于土地盐碱化研究的最新报告》……”　　张有志一回头，发现李兜鱼乖巧的站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热热的饭。　　“先前看你吃的少，我又热了一些，你继续忙，我给你喂饭。”

说着，李兜鱼拿过毯子龟缩在地上，开始一勺一勺给张有志喂饭。　　李兜鱼·贤惠ing　　“给我弄的，都有点不习惯了。”

张有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一口咬掉喂来的饭。　　“有啥不好意思的，以前你就喜欢这样。”

李兜鱼撇了撇嘴，又给张有志挖了一勺肉。　　“我去给你端稀饭。”

女孩把碗放下就要离开。　　张有志叫住了她。　　“你是哪个李兜鱼？”

“人妻版。”

女孩端庄坐下，有些娇羞。　　张有志：……　　这该死的不同历史实在是——太好了。　　“我说，你确定这些人都是你吗，不会因为不同意识导致你分不清啥的。”

“都是我呀，这有啥分不清的，你会担心梦境里的自己困扰现实吗？”

“那就好。”

张有志叹息一声，拿起碗主动扒了起来，咬不了两下就吞进了肚子。　　女孩又去端了一碗稀饭，自家老公休息已经跟不上了，营养一定要跟得上才行。　　“对了，李兜鱼。”

张有志含糊开口：“你这个版本，咱俩是怎么挂的？”

李兜鱼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温柔的语气又带着几分埋怨：“问这些干啥，那次我们躲在地下末日堡垒中，然后陨石把地球砸碎了，然后我们就没了。”

“原来如此。”

张有志想了一想，在理事会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面对第四位历史修正者时，可能性之一：地球文明亡于陨石袭击。】　　有人秒回。　　【执剑人罗素：我让人去重启大伊万的研究】　　【领航人斯星：无妨，姐会出手。】　　【执政官萨伊：前国家时代遗留了很多洲际导弹，我会让科学家改善它们的，尽可能应用于太空防御，有很多偏离轨道的废弃卫星会是不错的靶子。】　　张有志没有聊天的时间，他忙于工作，把空碗递给李兜鱼之后，他开始对于那个土地盐碱化的报告作出批示。　　女孩带着碗走了之后，很快有端着一盘水果走来了。　　看到喂在最嘴边的水果，张有志哭笑不得。　　“你赶紧把这性格换下来吧，我有点不习惯，以前都是我伺候你来着。”

“没问题，大冬瓜哥哥不喜欢人妻吗？我换一个就是了。”

“可以欺负的温柔大姐姐需要嘛，加藤惠同款膝枕哦～”女孩趴在他的身边吐气如兰，张有志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了。　　“谢谢，过段时间需要，但现在不行，起码这一会不行。”

“清纯的邻家小妹呢？”

娇俏可人的声音从四周响起。　　“不需要，你去和谷雨聊天去吧，我先处理完这些事情。”

李兜鱼扶着下巴疑惑的思考半天，最终试探的开口：　　“那，需要贤内助吗～帮你处理工作的那种。”

“也不需要，你去玩去。”

张有志不堪其扰，直接翻身把身后搞小动作的李兜鱼抱起来，随后丢到了沙发上。　　“去看电视吧。”

被丢到沙发上的女孩小嘴一瘪，眼泪巴巴看着他。　　还是原装款更能俘获张有志的心，他只好妥协：“一起工作吧。”

女孩收起眼泪，欢喜的扑了过去。　　还剩6个重要文件，37个非重要文件，张有志从中挑选了4个非重要的文件交给李兜鱼。　　“湖泊淡化的处理方案，白科院建议……”　　“陆地大型哺乳动物再投放试点，北美黄石公园、东亚长白山山脉座位试点，投入亚洲虎、北美野牛……”　　“畜牧业再恢复细则，与亚洲展开牛羊猪三大哺乳动物的繁衍……”　　“北美联合航空院提出建造北美一号太空城方案，相比于亚洲一号太空城，北美一号更加整洁有效，对于空间利用以及模拟重力上有着显著优势……”　　“火星基地传来最新数据，白科院与世科院研究后一直认为火星存在水的踪迹属实，两大科学院共同提交了打造『二号地球』议案，您觉得……”　　“哈勃四号望远镜选址计划在木卫二附近，斯星理事颇为不满，她认为对于木卫二搭观测系统严重影响到她的‘计划’。”

“南美洲潘帕斯草原出现大规模追忆‘欢乐颂’的活动，人类联合法庭已逮捕相关活动负责人，但该负责人宣称要面见理事会张有志，也就是您本人，对于此事您觉得是否有必要……”　　“……”　　女强人版的李兜鱼工作效率很高，甚至比张有志还高，很快就超额帮他完成了任务。　　此时已到后半夜。　　“你这……”张有志欲言又止。　　女孩看着很疲累，但很开心，她趴在张有志的胸口喃喃道：“我那一次，你去世之后，我成为了白玉京公司的继承人，二号给我说只要我们战胜最后的敌人，你就还会回来…他果然没骗我……就是，工作好累呀…”　　张有志抱紧了她。　　“终于到晚上了呢，我们，我们可以睡觉觉了……”女孩顶着困乏，坐远了一些，理了理头发，还不忘切换成“妩媚诱人”的版本。　　张有志见她那副困得要死又一脸诱惑的扮相不禁哑然失笑。　　“睡吧。”

话音刚落，李兜鱼一头栽向沙发，鼾声如雷。　　“怎么诱惑版本还会打呼噜呢？”

张有志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抱着她回了卧室。　　“睡觉觉～”女孩梦呓道。　　“好，睡觉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