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亮起红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超那部手机穿梭而去。　　张有志抱着手机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红光将张有志的双手穿透，随后轰击在了那部手机之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先后响起，若干执法单元清鸣一声，随后消散于原地。　　这时的张有志才感到手心一阵刺痛，不仅回过神来。　　“你的手。”

“手机没事。”

张有志看了一眼充满血红斑点的手掌，安慰道：“它只有红细胞大，比我的表皮组织都要细小，而且它只是穿透，不是切割，对我没什么伤害，很快就好了。”

他又说：“希望手机的电路板没被破坏。”

洗了洗手之后，张有志看着略微殷红的水迹有些沉思，根据手掌刺痛以及流血的症状可以得出来一个结论，虽然执法单元的直径只有红细胞大小，但是那附加的红光伤害范围绝对远大于执法单元本身，已经可以对宏观人体造成伤害。　　如果将穿刺换成切割……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双手离家出走的画面。　　“快看，开机了，手机没事!”　　“没事？”

张有志精神一振，飞快地走了过去。　　手机是一部2028年的古董智能机，全框黑体，在这个“1963”年的世界拿在手里有一种跨次元的感觉。　　“先打一盘王者。”

李兜鱼目光炯炯道。　　“没网，而且咱们好像也没用手机充电器……”张有志正说着，忽然看到了旁边的电量显示。　　不是100％，也不是1％。　　而是显示出+∞　　“正无穷？！”

张有志震惊道。　　“这手机看来是经过一号改造过的，不然没理由能顶住执法单元的轰击，我先研究一下。”

李兜鱼看着手机蠢蠢欲动，她已经一年没有玩过手机了，已经一年没有打过游戏了，一年没有刷过抖音了，一年没有逛过淘宝了，你知道这是对一个18岁的女孩子多么痛彻的精神打击吗？　　本以为早来一年能把自己打扮的破破烂烂的，结果，唉。　　张有志自然是察觉不到她的心思，他开始娴熟的使用手机。　　手机内的系统显然是被改造过的，上面还挂了一个移动6G的信号源显示，只不过联系不到任何网络，主要是与网页相关的，全都是404。　　相册里面都是一些奇怪的图片，比如莫比乌斯环，又或者是双缝干涉实验3D图，还有地球上空的一只巨大模糊马赛克——张有志推测，这只巨大的模糊马赛克，应该就是乌托邦的主脑意识。　　但是肉眼完全不可见。　　张有志打开相机对准天空，果然在那无垠的蓝色天空背后看到了一团层层叠叠的模糊马赛克。　　这应该就是乌托邦主脑意识本体了，除了这部手机目前没有任何形式的探测，能够探测到它的存在。　　起码人类把办法都用过了，电磁波探测也好，高能粒子束感知也好，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张有志，让我逛逛淘宝呗～”　　背后，一个酥意入骨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缓缓从背后抱住了他。　　张有志躲开她伸来的小手，“淘宝没网，这个世界有没有快递员？你逛淘宝有啥用。”

“人家就看看嘛。”

女孩撒娇道。　　张有志熟视无睹，继续翻看着相册里的图片。　　“莫比乌斯环指的应该是你和我组成的历史循环，虽然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但你脑海中那大量的附加人格应该就是这个事情的一个有利为证。”

“双缝干涉实验指的应该是天上的一号，他坐于历史的尽头，应该就是唯一一个观察者，可以干涉我们以及乌托邦主脑意识，我们于他而言只是历史的投影。”

“这里面的图片还有一些我都看不懂……比如这个：这是一个箭头，像一个单轴坐标系，然后从左到右放了一个小苹果，红苹果和一个烂苹果。坐标轴的下面爬着一只特别长的黑色虫子，这是什么？”

李兜鱼指着一张图片说道。　　“拉普拉斯妖……一个可以控制所有基本粒子的怪物，可以推测过去，现在，历史的妖怪……可它是暗示我什么呢？”

张有志敲了敲头。　　“我不知道。”

李兜鱼回答不上来他的疑问。　　“这里还有只猫，咦，它在箱子里。”

她又说。　　张有志没管李兜鱼的絮叨，而是看着里面的图片自言自语，试图想要总结出来一个共性。　　“那是薛定谔的猫，谈论的应该是从宏观尺度阐述微观尺度的量子叠加原理的问题，本质上还是求证粒子的波粒二象性……这个概念后面引出了一些哲学问题，还有平行宇宙什么的……但二号说过，平行宇宙都是骗人的。”

“张有志，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了？”

张有志想了一会，自己也颇有些意外：“我在做梦的时候，有一个经典梦境里就是我待在一个白色实验室里，数十年如一日，一直在钻研前沿物理学，似乎是要求证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这个梦境在那60年间重复了不下数10次，是我一个比较记忆深刻的梦境之一。”

“但是自从我醒来之后那个梦境相关的事情就忘的差不多了，比如我要求证什么问题，钻研出了，什么理论都忘干净了，但是一些基本理念我还记得。”

李兜鱼茫然的点点头，她觉得这好厉害，原来在梦里面也是可以学习的吗？　　“这个是什么？”

李兜鱼点击了一张特别抽象的图片，这次连张有志都没看出这是什么。　　“层层叠叠的影子……这又对应的什么？”

张有志确信，这些图片应该都是线索之一。　　或者在给他暗示着什么。　　语言的局限性特别大，很多时候说不清楚也都不明白，倒不如看一张图片，自己悟出来的方便些。　　张有志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张图片。　　“麦克斯韦妖。”

这次的图片没有抽象的描绘一个事物，而是用五个汉字印在了上面。　　李兜鱼拖着腮帮子，已经准备好听张有志的科普了。　　片刻后，一片安静。　　李兜鱼扭头看者他。　　只见张有志皱眉沉思，最后终于开口。　　“麦克韦斯妖和拉普拉斯妖不一样，麦克韦斯妖能探测并控制单个分子的运动。这个妖怪是为了　　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能性而设想的。”

“和咱们关系大吗？”

“大，麦克韦斯妖所对应的应该就是二号等人。”

张有志缓缓开口。　　“为什么？”

李兜鱼又问。　　“我终于明白这些图片想给我传达的意思了，你听我一点点给你解释，对了，稀饭还有没，我没喝饱。”

“给，刚才被手机泡过的你不要嫌弃。”

李兜鱼挖了一碗已经变凉的稀饭递给了他。　　张有志也不嫌弃，喉头滚动几下便将的一碗白粥喝进了肚子。　　“我用最简洁的语言跟你说一下，你看看你能不能理解，毕竟我只是大致猜出了这些图片想要传达的信息，但是对于这信息之中的“钥匙”，我完全提取不出来。”

张有志酝酿片刻，随后开口。　　【简而言之就是，整个宇宙的历史是物质且坚固的，在宏观层面，热力学第二定律依旧主导着这个现实，一切都在熵增。　　因此，宇宙有一个终焉的必定结果，那就是热寂，也就是□□□预测的那样。历史的进度条走到100％之后，文明就会寂灭。　　随后为了避免这个结果，十七只可以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妖怪出现了，他将整个宇宙变得不稳定且不可控，这也是我们的文明所遭受如此重大变故的一个原因。　　因果相系，因为这十七只妖怪是我们自己创造的，需要我们自己解决，历史修正者的出现不过是这些变故的具象化。　　因此，根源问题不解决，历史修正者将无穷无尽，这一点，□□□他们预测错了，二号曾以为：只要历史固定下来，历史修正者就不会出现了。这是一个错误的结论，因为缺口已经出现了。】　　张有志一口气说完，期待的看着李兜鱼。　　李兜鱼眨巴眨巴眼睛，崇拜的看着张有志。　　“要不你再说详细点？”

“那就有点水……好吧，我详细跟你说说，你试着理解一下。”

【在那长达六十年代不间断梦境里，我一直在试图彻底解决历史修正者的问题，在梦境中我不但迎战了第3位历史修正者，甚至还迎战了第4位历史使用者，当然他并不是乌托邦，他的代号是伊甸园。】　　【有一次梦境里，天上的1号选择彻底将他自身灌输于我，我开始变得空前强大，我集伟力于一身。正面击溃了174位历史修正者，我几乎成为了神祗，但因为我保有了感性和情绪，我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也没有成为极端理性分子。】　　【但是那并没有作用，历史修正者源源不断的出现，这些历史修正者有的强大，有的弱小，我开始不厌其烦，最终在一次疏忽之中，那位历史修正者以同归于尽的策略，覆灭了我所庇佑的人类文明。即使当时的地球文明已经达到了3级卡尔达肖夫文明指数，建立了一个繁荣昌盛的银河系碳基联邦。】　　“我有个问题，我呢我呢，我还在不在？”

李兜鱼举手提问，像极了小学生。　　“问这个干啥。”

张有志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问题。　　【于是，那个梦境结束了之后进行了下一场轮换，但我在上一个梦境所保留的记忆还在，我开始复盘那个记忆中存在的问题。】　　【我拒绝了1号传输本体的邀请，选择成为了一名理论学家。】　　【但是第四次历史修正者毁灭世界的速度太快了，多则六七十年，少则七八年，梦境就会被迫重启。】　　【在那数10场轮回之中，在每一届联合政府的全力支持下，我对于理论物理学的研究几乎已经到了一种极限的地步，我建立了弦论，并借此建造了四大基本力的统一模型，开始追随这个世界最本源的问题。】　　【但我最后失败了，因为宇宙不再保持密封和完整，十七个麦克韦斯妖最终破坏了宇宙历史的连贯性，因此，理论研究的梦境也被迫终止了我在剩余的梦境中开始寻求其他解决的办法。】　　“喔……是这样，那你具体给我说说你当时研究理论的最主要的发现呗，说你还能记住了，联系这部手机里的这些照片。”

李兜鱼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在轻轻捏着他的肩膀，张有志在这种循循善诱的语气中很快迷失了自我。　　【那就跟你说说我的实验室梦境的主要内容：　　研究物理理论的最后那段时间，我就对拉普拉斯妖分析数据的能力提出一个质疑。　　拉普拉斯妖通过对于基本粒子的运动轨迹来预测过去、现在、未来的能力应该是有一个极限的，这个极限受三个数值限制。　　一，宇宙最大熵　　二，光速　　三，普朗克长度　　我到现在仍然记得这三个数值的得出的最终答案，包含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数据量的总值为10^120比特。(作者注：比特，b，是最小信息储存单位1024b＝1kb)　　在宇宙开始以来所经历过的时间以内不可能处理比这个量更多的数据，这个数据我在数10次实验室梦境中均有提及，所以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一切的爱与恨，一切的历史，一切的未来都包含在这10^120比特中，这也是拉普拉斯妖的最终算力！】　　张有志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但是情况变了，麦克韦斯妖是拉普拉斯妖的绝对死敌，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麦克韦斯妖成功在宇宙中撕开一个漏洞，使得整个宇宙的总信息出现了变化。】　　【而这只妖，总共有17只，就是2号他们。】　　【我现在知道□□□的想法了，他们想创造一个信息量无限的宇宙，而不是只有10^120比特大小的宇宙，而创造一个信息量无限量宇宙的关键点就在于——非理性化。感性是这种理想世界的钥匙，而情感就是感性最具化的表现。】　　【当然这里的情感并不是指大脑皮层产生的那点可怜的激素刺激，应该是指另一种东西，那个东西叫“变数。”

【因此，我终于看明白了这个逻辑死局，这正是相册里的照片，想要告诉我的事实】　　【按照□□□的想法，将会有无穷无尽的历史修正者出现，按照历史修正者的诉求，我们将面临一个信息量只有10^120比特的狭小宇宙。】　　张有志忽然直勾勾盯着李兜鱼。　　“现在轮到我们做这个选择题了。”

“是选择在一个狭小的笼子中缓慢死去，还是选择在一个无垠的世界中快速死去？”

“我想咱俩都活着。”

李兜鱼可怜巴巴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