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上一下，一高一矮，在这片被炮火洗过的荒原中艰难行走。　　在张有志调节了一下手机磁场的影响单位之后，那周遭无所不在的执法单元也被迷惑。如果说乌托邦意识到视野是一个球星雷达，那两人就处于雷达的隐身死角中。　　“老板，我呼叫了一些没有被乌托邦意识影响的成员，但我不确定他们能不能突破重重封锁来到我们的位置。”

“别让他们来了，没用，还容易暴露我们两个的存在。”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希望他们做好隐藏自己的工作。”

“好.”　　张有志背着还剩半截的青木兆，感受着他身上那仍然丰沛的生命力，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　　因为他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虽然不差老青一个……还是活着最好。　　张有志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整个文明对抗乌托邦的计划完全的失败了，如果不进行“读档”，那么等待整个世界的，就是暗无天日的乌托邦独裁，甚至让人类逐渐倒退会封建时代和中世纪时代。　　欧洲那长达千年的黑暗中世纪历史很可能会在整个人类社会的范围内重现。　　只不过，在乌托邦的压制下，这个世界将失去属于它的“文艺复兴”。　　因此，张有志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在读档之前，尽可能的探查有用的信息，并将更多记忆体送回过去!】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是想做一下最后的尝试。　　张有志没有把心中的这个念头告诉李兜鱼，他很心虚，这让他有些不太敢回去再面对她。　　毕竟读档后的张有志就不再是他自己了，李兜鱼同样也是。　　“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张有志想了一下，随后说了一个地点。　　“我们去冷湖天文观测台。”

“冷湖？这是哪里？”

“在清海，我们先想办法找个交通工具，能找到飞机最好，要是没有飞机，那就找个车，实在不行走过去。”

“老板我没有腿……”　　“我把你背过去。”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而两人也离开了那片荒原，来到了荒野上的公路上。　　期间，张有志和李兜鱼数次通话，面对她的担忧和询问，这都被张有志搪塞了过去。　　看着自信满满的张有志，李兜鱼姑且相信了他。　　这条公路有些年头了，前身应该是从内地开往西域的国道，但是后来在电磁轨道普及之后，这种旧式公路便被逐渐荒废了。　　在执法单元摧毁了电磁轨道之后，这些破旧不堪的公路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说是公路，几乎已经与路边的黄沙没有区别了，只能在哪路中心隐隐约约看到一些碎裂成块的油柏块，彰显是它曾经是路的存在。　　张有志背着青木兆顺着这条东西贯穿的公路艰难行走，这一路上，他看见了不少在路边废弃的汽车，但绝大多数只剩下了一个烧焦的车壳子，完全没法启用。　　手机里倒是还储存着一些交通工具，但这些交通工具的储备电源早就在先前的大战中作以护盾能量消耗掉了。　　张有志找出一个勉强能启用的悬浮滑板，在离地半米的高速上朝着西方缓慢滑行。　　傍晚。　　张有志支起一个帐篷，旁边加装了简易双腿的青木兆靠着一身过硬的实力，居然可以灵活的行动，这让张有志颇为惊奇。　　青木兆露出自己的木头腿，朝着他摇了摇头：“老板，我的能力本来就是和植物相关的，只是眼前的环境恶化的太厉害了，连个绿色的叶子都找不到，这两块颇有生气的木头，某种意义上来讲和我的适配型很高，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而且……我可以通过自己的意愿将部分干细胞催化再生产，自我长出下身，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很久——至少十年，所以我还是选择假肢吧。”

张有志点了点头，他将篝火点燃，坐在篝火面前点着火，还很有生活气息的从手机里导出一个全自动烧烤架，随便拿出了一些实验性的生食，开始烤着吃。　　俩人都吃的很香。　　旁边的一个女人也吃的很香。　　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觉察到这个女人的存在，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聊天。　　张有志说：“对于时空悖论，我有很多猜想，这里拿游戏举个例子，我们是玩家，生活在一个游戏世界，如果有一天我们忽然全部下线了，那在这个游戏世界的人的眼里，世界应该是怎么样的？”

青木兆冥思苦想，最后开口说道：“一切照旧？”

“那就完蛋了。”

张有志叹息一声。　　“为什么？”

青木兆问。　　“假设我就是玩家，我回到更之前的存档去改变这一切，重新制定攻略来应战这个乌托邦大boos，最后成功了会怎么样？”

女人忽然出声：“还能这样？”

没人理她。　　“可另一个存档的人呢？不管了吗。”

张有志继续开口。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抓住一个正在烧烤的签字肉，却发现上面签子已经没有了。　　“你没给我留两个？”

张有志叹息道。　　“啥？我就吃了两串啊。”

青木兆无辜道。　　张有志一回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感觉有些奇怪。　　眼前这女的……是谁？为什么在这？　　张有志指着他，问青木兆：“她是谁？”

青木兆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不知道啊。”

张有志又是一声叹息：“你没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些奇怪吗？”

青木兆问道：“什么奇怪。”

“刚刚天都黑了，现在太阳又快从东边出来了，篝火燃烧了半天，木头一点也没减少，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烤韭菜和烤签字肉，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青木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愈发茫然：“这都很正常啊？”

张有志终于意识到两个人的潜意识都被篡改了，他把手伸到后脑勺挠了挠，随后揪出一串模糊的马赛克。　　张有志看着它愣了半天，随后拿起一个着火的木块，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臂。　　刺啦刺啦的声音和肉香不断冒起，张有志咬着牙，面色狠厉。　　剧痛唤醒了他的意识，他看着在哪里慢条斯理吃着考韭菜的女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是！谁！”

“你不疼吗？”

女人好奇道。　　“碳基生物很怕疼吧。”

女人又说。　　“我是乌托邦文明主脑，你可以叫我天秤，也可以叫我……乌托邦。这些食物是我根据你脑海中的记忆具现的。”

女人吃完，将签子放回了原地。　　“你想干什么？”

张有志咬牙开口。　　青木兆显然还在潜意识被篡改的状态之中，茫然的听着两人谈话。　　“本来想杀了你，但是我发现，我杀不死你。”

女人叹息一声。　　“作为乌托邦文明的智慧主脑，我在短时间内误判了你的存在形式，并试图通过物理打击的方式彻底消灭你，而经过了我刚才的计算，我终于明白我的行为是徒劳的。”

“你的生命坐标根本不在这里，或许在未来，或许在过去，换言之，你我都是投影，影子是杀不死影子的。”

“而且…按你的说法，即使我杀了你，也无非就是将我自己送入轮回的深渊罢了，我通过凭借着自己的算力，在刚刚验证了这一点。”

“所以？”

张有志问。　　“所以我是来和你谈判的，我采用了让你适应的形象和声音，用语言交流这种极其低效，忍受着每秒的信息交流仅有十几b的效率来和你进行这令人发指的交流。”

“你的诚意很足。”

张有志说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想这就是我的诚意了，如你所见，我的诚意很足，一个有史以来全宇宙智慧型文明主脑站在你面前，用你的思维方式和你进行模拟交流。”

“所以我还得谢谢你？”

张有志冷笑道。　　女人没有理会他的挖苦，而是指着他手里的手机。　　“你可以把它关机吗，被人监听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只想和你谈谈。”

“谈？我有和你谈的砝码吗？我们从始至终就不在一个立场上吧。”

女人轻轻笑了一下：“按照你们的释义，我叫天秤，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已经是天秤之上两片相同的砝码，我是很有诚意的和你交流的，现在你可以把手机关机了吗？”

张有志冷冷道看着她，没有说话。　　青木兆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他那被马赛克模糊的脑子现在完全无法意识到当前是在发生什么事情。　　“好，你想和我谈什么？”

张有志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随后说道。　　“嗯，我先抛出我的诚意，你看看如何，当然在抛出诚意前，我需要你对我的能力有个清晰的认知。”

女人一挥手，张有志和他共同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那？”

张有志踩在会褐色的石头上，随后抬头看到了那颗硕大的，布满整个宇宙的蓝色星球。　　这是地球，在他们头顶上。　　“这是十六片陨石之一，最大的一块。”

话音刚落，余下的十五片月亮迅速坍缩殆尽，最后消磨成一个奇点，消失不见。　　这一幕几乎只用了瞬间，以至于张有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在对我的能力做出一个清晰的认知之前，你需要对自己也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张有志，你的一切谋略，计划，对于我来讲都没有任何意义。”

女人又是朝他浅浅一笑，奇怪的是张有志没有在这个笑容中看到嘲讽和不屑的神情，仿佛先前那贬低人的话语只是在正常不过的陈述事实。　　“在我的操纵下，这些陨石在七纳秒之内坍塌成了十几颗细胞大小的黑洞，随后被整个宇宙瞬间蒸发。”

“你所头疼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小玩具而已。”

“你们的文明太过稚嫩，你甚至想让那二十多克的反物质来炸掉这些陨石。”

女人掩口轻笑，随后摊出自己那宛如葱脂的玉掌。　　上面是二十多颗黑漆漆的物质。　　“这是你们的依仗。”

随后小巧的手掌攥紧，随后再摊开，黑色的点点消失不见。　　“现在没有了。”

“你那关于法拉第笼的事项也很有趣，如果我不管的话，你确实能通过搭建一些法拉第笼来反制我随手散播的种子。”

“但现在——”　　女人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的手掌向那颗巨大的蓝色星球轻轻摁了一下。　　“地球的磁场已经被我消除干净了，电磁场的构想可以宣告失败了，现在的执法单元可以在顷刻间杀死，剩余的31亿2，472万3064人。”

“但我不会这么做的，我眼前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对你表明我的诚意。看着。”

女人轻呵一声，手掌再次轻轻往上一抬。　　整个地球大气层的表面爆发出不尽其数的红光。　　“我已经自毁了那2万多枚种子——哦，对了，你们管他叫执法单元，现在的地球安全了。”

“我的诚意足够吗？”

做完这一切，女人又巧笑嫣然的看着张有志。　　张有志沉默不语。　　他终于明白他错在哪了，眼前乌托邦主脑意识的违例比第3位历史修正者仍过之不及，人类文明与他根本不在同一条实力线上。　　降维打击都不足以形容二者的差距。　　如果这就是乌托邦主脑意识所表现的出来的实力，那么张有志确信，即使自己重新读档上百次，人类文明面对乌托邦仍然毫无反抗之力。　　“张有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人笑道。　　“我当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强的，我从未来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就只剩下孱弱的意识了，但我的实力是以指数级进行恢复的，再来到这个宇宙的2‰秒左右的时间，我就恢复了正面对决当前人类文明的实力。9‰秒之后我便完全可以碾压以白玉晶为代表的地球土著问题。”

“刚降临的那一瞬间，是我唯一的弱点，我现在将这个弱点告诉你了。”

见张有志还不说话，这个女人终于幽幽的叹了一声。　　“算了，我把欠你的重新还给你们就是。”

说话间，太阳系范围内。所有组成战舰残骸，以及地外基地的基本粒子，回到了两年前的位置，重新组建出来了一个繁荣的地外文明。　　甚至连组成人体的基本粒子都开始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黑暗战役中所牺牲的30多亿人类在这一瞬间顷刻复活。　　“张有志，如此这般你可满意？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