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威远侯府的时候,夜已深了。 父子俩免不了被秦氏念叨了几句。 然后,威远侯去了书房,他想静静。 余闲回了房间,即刻以意识进入黄历空间中。 彼时,白色流光已盘旋在观运台的上空。 这是今天连续悖逆黄历的提示,涉险完成【安葬】和【祈福】两件忌讳事项所获得的奖励。 随着余闲心念一动,代表天机气运的纯白流光飞向了那座刚解锁的【圣殿】,沿着殿门口左侧的石柱绕了几圈后,没入其中。 当即,石柱闪烁了一下,陆续浮现出几个字:【命自我立】 余闲左右看看石柱。 福自我求,命自我立, 这大约便是黄历的主旨了吧。 下一刻,殿门缓缓的对开。 呈现出深沉无尽的幽暗。 依稀,还有一丝苍凉遥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余闲揣着好奇心,拾级而上,穿过殿门,来到了这未知的空间里。 里面黑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 正当余闲茫然之际,突然,门外面飞来一道五色流光,落在了余闲的面前。 又是一盏天灯,却是有橙紫青蓝金五种颜色的线条盘旋在灯壁上。 “这应该是那五道福缘合成的请神灯了。”
余闲有了明悟,抬起双手,捧住了天灯。 “接下来该怎么请神呢?”
余闲刚要思考,那道气运流光也飞了进来,钻入了天灯中。 顷刻间,请神灯被点亮了。 绚烂闪耀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余闲举目四望,发现这是一个类似今晚祈福的寺庙大殿。 只不过,供奉台上却是空无一物。 “请神,请神,应该是让我利用这一盏灯,请来某位神灵吧。”
余闲这般猜想,但又抓瞎了。 怎么知道该请哪位神灵呢? 好歹给点提示啊。 正当余闲准备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等神仙轮番试一遍的时候,有几行信息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根据命格宫位,你有较大的机会请来贪狼星君和禄存星君】 【但神灵会因为你收集的福缘特性而选择接受或拒绝】 【若心意难决,可放灯由神灵抉择】 看到提示,余闲想起了黄历金手指刚激活的时候,曾展示过自己的命格宫位。 自己的命主星是禄存,宫位主星是贪狼。 所以自己比较受这两位神灵的青睐? 不过根据自己合成请神灯的五道福缘属性,未必能成功召唤出这两大神灵。 左思右想,余闲最终决定开启随机模式。 他轻轻松开了手,请神灯缓缓飘起。 余闲眼巴巴的望着,突然,在空中的请神灯爆发出万丈光芒。 余闲眯起了眼,影影绰绰之间,他看到了供奉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似乎是一位女菩萨,具体是哪位却是不知。 但女菩萨身上散发出的威严肃穆,竟是比皇帝更加的雄厚。 来不及反应,脑海中又冒出来了几行信息: 【普贤菩萨接受了你的拜请】 【生肖属龙之人,更受普贤菩萨眷顾】 【获得命格:大行】 【知而行之,事半功倍,无有疲厌,无有间断】 当光芒渐渐敛去,余闲再定睛看去,供奉台上已然又空无一物了。 余闲只得转而研究起了刚获得的神明恩赐。 普贤菩萨,余闲还是有印象的。 西游记里,骑着一头大白象,貌似主要教化世人要行善积德。 据说,这还是属龙人的本命佛。 不过自己一个六根不净的俗人,怎么可能得到佛教四大菩萨之一的青睐呢? 余闲思来想去,觉得原因应该出在了合成请神灯的那五道福缘:善缘灯,放生灯,祭祀灯,事业灯,招财灯。 这五盏明灯凑到一块,妥妥的就是行善积德有福报的意思! 不由的,余闲想起了刚刚如海和尚的话……自己难道真的跟佛门有缘? 这些琐碎不做过多思量。 余闲的重点放在刚获得的【命格】。 大行! 普贤菩萨是以大行而闻名的,全称应该叫大行普贤菩萨。 行,就是行动。 普贤菩萨度化众生的精神,便在于行动中需要极大的耐性韧劲,坚持不懈,方能有成果。 根据命格的注释,大概是自己学习某些理论再付诸实践后,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并且不会疲倦厌倦!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修行奇才?! 余闲大喜过望。 将意识退出黄历空间,接着,余闲从床头捡起了一本书:《金刚练骨拳》 这是一本市面上没有的拳谱功法。 武者修行至八品筋骨境,需要一些功法武籍来锻骨。 人体有两百零六块骨头,一般的锻骨功法,却是难以全部锻炼到。 而这本《金刚练骨拳》,是威远侯极为看重的珍藏,即便已至武道三品,仍时时勤练。 依稀记得,老娘把这本秘籍交给自己的时候,曾叮嘱这本书绝不可以外传,更不能让佛家人知道。 询问缘由,老娘直言,这是老爹年轻时收拾一个奸yin掳掠的花和尚,从对方的手中夺得了这本据说是佛门至高典籍的功法。 这也是余闲每晚入睡前的必备读物,靠着这本武学经典,余闲每次一分钟不到就能轻松入眠。 而这次,靠着【大行】命格的加持,余闲坚持看了半个时辰才酣然睡去…… …… 当余闲沉浸于梦乡的时候。 皇帝却是夜不能寐、难以入寝。 他手捧着一张宣纸,默默看着上面的短短诗词。 时而全神贯注,又时而神情恍惚。 忽然,他伸出手指,由上往下的摩挲着纸张,当指尖落到最下行的时候,用哽噎的嗓音喃喃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一笑中。”
读完,他的指头微微颤抖了一下,眼角拧动出了细纹,动容的神情,弥漫着几分感怀触动。 似乎为了转移情绪、平复心境,他强迫眼神从宣纸上离开,望向躬身在旁的太子:“这真是那余闲吟给……他们听的?”
“回父皇,千真万确。”
“……” 皇帝的眉宇间忽然冒出一缕凶意,像是要发怒。 太子赶忙说情:“当时情况危急,镇安侯他们的亡灵凝结在一起,煞气冲天,连威远侯都几乎招架不住,万般无奈,余闲只好以急智想出此诗词,来劝慰化解亡灵之怨气。”
他知道皇帝很敏感,担心皇帝觉得余闲在歌颂这些受诛的勋贵公侯,甚至是想替他们平反。 正提心吊胆之际,没想到,皇帝的怒色转瞬即逝,他动了动嘴角,最终无力的垂下了眼帘。 他好像没脾气去发火了。 然后,他轻轻冷笑了一下,“这个如海,着实将了朕一军啊!”
见状,太子悄然松了口气。 如果皇帝“迁怒”如海和尚,那基本不会出事了。 同时,他也暗暗惊叹于这位白衣太宰的心机谋略。 装糊涂收裴琦为徒,是如海这盘大棋局的第一子。 利用裴琦引出潜藏在圣京的虎狼豹,是第二子。 再通过裴琦完成佛门四品的因缘修行,又是第三子。 而他最妙的落子,却是放任裴琦用诡术收集镇安侯他们的亡灵! 直到今夜,他以身饲虎,诱使裴琦放出勋贵亡灵们,终于亮出了他这盘棋的真意。 他希望通过这些勋贵亡灵们的控诉,能触动皇帝的心思,让他收回屠刀,悬崖勒马。 唯一超出计划的变数,大约就是余闲那段惊天动地、醍醐灌顶的诗词! 寥寥几段诗词,虽不太工整,但效果来说,却比得上至高无上的佛法超度。 而且,更能引发皇帝的同理心! 毕竟,天元皇帝是率着这帮出生入死的勋贵们实现了宏图霸业的。 诗词里,描述的磅礴大气,深远意境,以及淡泊含蕴,最是能打动他们这些戎马一生的豪杰! 接着,皇帝又细细审读了一遍这首诗词,腮帮动了动,忽然往桌案上一丢,臭着脸色道:“牵强附会,有缺工整,这小子自以为有点才气,就敢胡乱作诗,也不怕贻笑大方。”
太子连忙道:“待明日这孩子来文华殿,儿臣定当好好训斥。”
“不仅要训斥,还得让杨吉严厉督促他用功学习!”
“谨遵父皇旨意!”
太子弯腰俯视地面的那张肥脸上,脸颊肉渐渐松弛了下来。 “还有,今夜之事,绝不能外传,在场每个人都须牢记,否则严惩不贷!”
撂下这句话,皇帝甩了甩手掌。 等到太子退出去后,皇帝往椅背上靠了一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蓦然间,无尽的疲惫涌上心头。 他突然觉得累了。 因为那首诗词而衍生的苍凉孤独,更加重了这种颓然感觉。 “究竟是你们负了朕,还是朕负了你们……” 这个念头在皇帝的思绪间一闪而过,立刻就被皇帝压制住了。 他摇摇头,又拿起宣纸看了一会,然后拿到了火烛边上。 但迟疑半晌,他又收回来,走到书架子前,将宣纸折叠起来,塞在了一本书籍之中,然后离开了勤政殿。 这一夜,这位大景的开国帝王,走在深宫长道,徐徐夜风吹动着黄袍,以及他已经花白大半的须发。 常伴左右的太监发现,一向步履矫健的皇帝,这次走得慢了许多,并不时欣赏着苍茫寂寥的夜色。 “月半将满,中秋快到了呀。”
皇帝轻吟道,他回想到了什么,忽然若有所觉,扭过头,望着来时的路。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一群意气风发的将领们,在勾肩搭背,在欢呼雀跃,在嬉笑打闹,在用清澈又炽烈的眼神看着自己。 “大帅,等打下这江山后你打算封俺个啥?”
“你这么能吃,封你做个灶王。”
“那我呢,可说好了,不封王我可不干。”
“都封都封,一个都不落下,只要有我在,你们世世代代都有肉吃有酒喝。”
“我要求比他们低,赐我一堆美人就行。”
“你个憨货,这辈子迟早栽在女人裙子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