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庆功宴。现夫人和黎大帅还未来，众人或三五成群，或是两两相聚低头耳语，众筹交错，熙熙攘攘。黎六爷刚到大宴，银翠便走上前去，“六爷，声乐师傅需近前演奏，所以您的位置，我先行做主挪了一挪。”

“在哪？”

黎六爷习惯了，不同的是这次因有外人参宴，所以那人好歹给留了个台阶可下。随着她说的位置入座，隔壁的小十一，正是喜好与人攀谈的年纪。“六哥，你说父亲会在今晚立三哥为少帅吗？”

“不知道。”

“六哥，你就不会不甘心吗？”

黎六爷这才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糕点，“我的处境，你不会不明白。”

“我没那心思，也争不过。”

小十一皱起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六哥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被那位欺负得次次与我为邻相坐。”

“…莫让这话给旁人听去了，否则，父亲能有多纵宠你，就能有多厌恶你。”

“我不和你说了，你这样毫无斗志与世无争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若是我的生母不明不白地让人害了…”“呀，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不远处拿着琉璃酒杯的黎二爷，走在他们跟前，“让我也听听？”

“二哥。”

小十一到底是怕他的，尤其是…“我们没说什么。”

“长点心吧十一弟，若是刚刚还有人离你们近，听到你那话，再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二哥二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黎二爷得了自己想要的话，便也不纠缠他，“六弟，你的脾气，何时好到这地步了？”

“…二哥，听了多久了？”

黎二爷将手中的琉璃杯塞到他的手上，“憋，继续憋，我倒想看看，到时的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说罢，他走到小十一的桌前，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又盯着他的眼，将那块糕点放了回去，“我的好弟弟哟，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见他走了，小十一才怯生生地开了口，“六哥…二哥最近是不是又抽得勤了些？你看他刚刚那副样子…哪里还像是个人，不人不鬼的。”

“都说染上那东西的人，最终会被它噬了心智良知。但我看，没染上那玩意儿，心却已经黑透了的人，才更可怕。”

黎六爷说着，示意身后的桃木卿接过手中的琉璃酒杯，再递给他刚刚动身前，他就让她泡好带来的毛尖清茶，“你说是吗？十一弟。”

“六哥你今天怎么和二哥一样怪里怪气的，老师本就说我愚钝，现在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的赌场，最近生意如何？”

“尚可。”

“好好用心操持生意，比想旁的，都强。”

小十一一副静安秋水的样子，唇角微扬淡淡笑允，“德通谨记六哥教诲。”

眼前的人…可是正值心高气傲的年纪。黎六爷静看了他两秒，将目光转向热闹的人群，似随意问道，“五姨太和九姨太怎么还没来？”

“六哥你怎么还是这般不服叫…老是姨太姨太的，父亲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嗯？”

黎六爷不耐地冷冷瞥了他一眼。“…这次的宴席，五娘怕是要缺席了。”

他一噎，才扭捏着揪了下衣袖，不安地往他坐着的方向半歪身子，掩起薄唇，彷如小时的孩童，得了什么趣儿，偷偷在最要好的伙伴耳旁细蝇私语，“…九哥现在情况不太好。”

“九姨太呢？”

“九娘…约莫，在路上了吧。”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得紧啊。黎六爷借着抿茶的功夫，敛眸，掩起眼中的深意。此时的五姨太，忧心忡忡地。黎九爷的情况愈发不好了。自上次元宵发了热症，他的脉搏愈发虚弱，每日喂得进去的汤药流食，也更少了些。若是大帅知道他药食不进…怕是会孤注一掷将他送去洋人所开的医院治疗，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医院那地方…包括那医生护士在内的“生人”，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