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将药粥小心端回四姨太院子的时候，四周一如既往，静悄悄地。完全不负之前的热闹。嘎吱…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依靠在软塌上的四姨太，苍白如纸的脸色，竟与洁白蒙眼的纱布，不分上下，“环儿？”

“是我。”

环儿想将手中的药粥放在桌上，却发现，前一日上头的一点油渍，赫然还在那儿…直直反着光。元儿饼儿她们都太过分了！自四姨太失势，整日看不见人影也就算了，现在还连本分之内的事都不做了！环儿一怒，重重地将手中的药粥放下。“怎么了？”

被那声音惊了一下的四姨太，没安全感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环儿一愣，随即直往下坠金豆子，却小心翼翼稳住自己的声音，“是我不小心，放得太重了。”

“没烫着吧？”

“没有。”

环儿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珠，小心地揭开盖子，将已经滤过药材的粥食舀到碗里，走到四姨太跟前，“该吃早膳了。”

她说罢，细心吹得凉了些，才递到她的嘴边，四姨太张嘴，一入口就觉着味道古怪。“这个里头，放了什么？又辛又苦的。”

“…许是今天熬粥的是丹参，不是人参了吧？”

“丹参不辛，也不会苦成这样。”

四姨太问道，“怎么今日，不是参苓粥了？”

环儿低头，又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丹参活血调经…”四姨太僵了一瞬，将勺上的粥食用舌沾了一点，仔细深想一翻才道，“这个里头肯定有些古怪，我不吃了。你将今日的在火房发生的事，细细跟我说一说。”

四姨太近日一向吃得少，环儿也没起别的心思，就将火房的事一五一十和她说了。“你是说…黄二小…一起照看我和老九吃的药粥？”

“黄腾吩咐的？”

环儿一愣，随即走到桌前，将流花掐丝碗中的粥食都倒在流花掐丝盘里，看它的底部，脸色明显一黑，“这个碗底下没我做记号的那两颗小点。”

“是弄混了？”

还是…有意的？若是有意的…为什么特意调换的答案——好似呼之欲出，但…为什么？笃定她会插手吗？她都到这地步了…可…四姨太幽幽地叹了口气，将环儿叫回自己的身边，“你想法子，从府外面找人，给五姨太传个消息，告诉她有人在给黎九爷的吃食做手脚。”

“主子！你！”

都这样了，还瞎掺和什么！环儿气呼呼地将流花掐丝盘中的粥食倒在花盆里，“我不去。”

依靠在软塌上的四姨太，不知什么时候，喘着粗气，硬撑着坐起来了。“环儿…”“我已经失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老了…”“心软。”

“看不得另一个母亲…明明有机会活下来的孩子…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在她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蓄意害死…”“我……不忍坐视不管…”“…你明白吗？”

环儿红了眼眶，明知她看不见，却还是侧过头去，似妥协道，“……我去找黎二爷，让他想想法子。”

“早去早回。”

刚踏出屋带好门，环儿脑门一瓮，想起刚刚自己脑热糊涂没想明白后果便答应的事…一时间，既后悔，又生气。回头越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肚子里头的火气就越旺盛。四姨太的性子她是知晓的，可她哪里管得了！黎二爷是不着调，可他还有个更不着调的娘！这么掺和下去，迟早得将她自己赔进去！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