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六爷的院子里。丁一正紧锢着眉头，仔细盯着自己亲自重新抄录的账本上的内容，拨着算盘，认真核算着两家烟馆当月的收益与支出。黎六爷正坐在窗边看书，时不时便翻上一页。不一会儿，手中的新书看完了，他才合上书页抬头问道，“近日生意如何？”

丁一一听，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派黑皮那个家伙去给我帮衬，不是添乱吗！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清账，一看那鬼画符的账目，就恨不得戳瞎双眼？”

关键是拿那鬼一样的账本问黑皮，一些地方，他自己竟然——还！看！不！懂！“不知道。”

要知道，他可费了好一翻功夫，才有了现在手里头的新账本。眼前这人倒是“无辜”！丁一深呼吸了口气，“那菱香今晚就到了，你总该知道了吧？”

“恩，我派黑三去接她了。”

“什么？”

丁一嗖地一声站起，“快将他叫回来！”

黎六爷拿起桌上糕盘中的桃花糕，撇了他一眼，“他现在就是已经脱了弦的箭，你以为，还叫得回？”

“那糟糕了！”

丁一一巴掌重重拍上自己的脑门，似头疼万分，“你知不知道这次菱香身边带了个不光毁了容还伤了脑子的傻大个回来，黏着她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你担心什么？”

黎六爷笑道，“菱香那丫头，谁能让她吃着亏？”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黑三对她的心思！”

丁一急得打圈直转，“他们碰面是要出事的！”

“可菱香对他没心思。”

一句话，便让丁一熄了火，“但菱香也不能看上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啊…”“她连我的话都不听，会听你的？”

黎六爷倒是淡定，“先不说这个，五姨太怕是要有大动作了。”

“…你是想？”

“搅合一二，看能不能撬开她的嘴，吐出当年的事。”

丁一有些惆怅，欲言又止，“那么多年前做下的恶事，想必她自己也明白，说了便是一死。五姨太那人既自私嘴巴又紧…对她自己不利的事，她…”闻言，黎六爷目光悠长，“无妨，若撬不开，我也…自有办法。”

到时…比起母亲的魂魄安稳，名声又算得了什么。“爷！”

正这时，桃木卿从门外进来，急匆匆地，“现夫人正派人在查各个院子里的瓷器用具。”

“知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

她摇摇头，“倒是听刚从火房回来不久的谢师傅说，现夫人中午就将一个火房的帮厨，关进水牢了。”

“她还派人，将各个院子的人变相软禁在院里，现在府里头除她院子里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外出走动。”

黎六爷的指头轻轻点着桌子，“有点意思。”

这是已经开了局的游戏，身为别人执掌的棋子，太被动。现在轻易，入不得了…“不妙。”

丁一沉着脸，明显想到了这一层，“可是，太快了。”

动手的那人，动作太快了。这府里头，若是有这般猴急性子的人，早该死了。或者…那人是在——孤注一掷？黎六爷瞥了他一眼，默契想到了这一点，问道，“我们院里头，查完了？”

“是。”

桃木卿点头，“我觉得，检查的人好似…着重在查流花掐丝的用具，其他的…好像都挺敷衍的。”

“我记得你当初是补了一套碗盘吧？多余的那个流花掐丝碗和盖子呢？”

“我将它们放在搁置报废物件的杂物间了，还有东西叠在上面，那里到处是灰，他们只看了几眼就走了。”

没看到啊……听罢，他将目子转向丁一，“给黑皮传信，让他将那个从我这儿顺走的盘子，拿回来。”

“既然今天在查这个，就都囤在院里。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好。”

丁一点头，吹了几声特殊的口哨，扑哧扑哧，他前几日传信留在院里养着的信鸽，飞到了窗前。他快速拿了纸笔写了句话，卷好绑在它的腿上，便将它放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多彩从五姨太的房里出来，攥紧手里头下一步的墨字指示。好一番定心，才默声将它碾成碎末，望向湛蓝的天空。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