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呢，怯懦至极，只会忍者受着，在家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渐渐更是跟着丈夫一起苛待欺负自己的女儿，觉得那些打骂苦难都是她造成的。”

“但这样的父母，倒是曾经从牙缝里攒了些钱，送他们唯一的儿子去上了几天私塾，但他们的这个儿子从没安分上过课，不服教、不争气也学不进去，整日和地痞无赖为伍瞎混，自私自利得很。”

“全家就姐姐不顺着他，所以他嫌弃自家姐姐碍眼，老是多管自己的闲事；花钱的手脚大了，看见外头吃不饱饭的人比比皆是，又更嫌她像个蛀虫，待在家中人人不喜，既无用又费粮食。”

“有次他打赌输了，在他那帮‘兄弟’面前夸下了海口，要请他们体会人间极乐，少年好面又苦于无钱，于是一两句便说动刚从赌桌上下来已经杀红眼的父亲，将她卖进府换钱。”

“咱们府买良人家的丫头，只要满了13周岁，都是依大帅定的规矩：若签的是能赎身的活契——这一年契，价格为130枚铜元；二年契价格为260枚铜元；三年契为390枚铜元…最高只签五年。”

“签下的丫头们依照她们干活的手脚和表现，月钱的标准从20铜元到25铜元间不等，每半年涨5到10枚铜元，从四等的粗使打杂丫头到一等的贴身丫头，更是每晋一阶就会单独涨薪15枚铜元，即使限期内她们赎身的价钱是买进价格的一倍，超期上涨两成。”

“按她们每月的月钱，再加上她们各自服侍的主子为来年吉利，每年正月都会给的赏钱好好积攒，最快不到半年，最慢不过几年光景，即便没有家人凑钱相赎，也可自己给自己赎身得以自由。”

“其中不想赎身或是无处可去的，各个院里的主子要是点头同意，也可继续在府中留着，全当帮些贫苦可怜人。”

“现在这年头，即使是普通人中收入算是中上的黄包车夫，老天赏脸，每天跑足五个时辰，除去每月租车租房的大头，再加上柴米油盐、食材酱料、衣穿鞋袜、药膏烟酒的小头，一年到尾，所剩的钱财，按月平算下来也不足100枚铜元。”

“可算是足够地道的了。”

“但若卖方放着这么好的活契不签，执意要签死契，便明面上给卖方一块大洋，私下再补五块，凑个吉利‘禄’字，买断父母子女恩，全当替她们出一份尽孝钱。”

“不过既签了死契，算是终生成了黎府的人，也不会太吝啬，只是在五年之内，月钱只有活契丫头的三分之一罢了。”

“可能也是太苦了，新进的丫头里，数她最显眼，教导她们府中规矩的宁姑姑，看她和自己的女儿宁霜差不多大，却面色枯黄格外瘦弱，既怯生唯诺又鹤唳皆惊，费了一番功夫打听才知晓她是怎么长大的，心疼得紧，动了恻隐之心。”

“正巧桃花开了，桃树是吉祥之树，木心为材，她俩也算善缘相结，卿字又有亲昵之意，所以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说起来……宁姑姑心慈，受过宁姑姑恩惠的丫头府里头不知多少。但自宁霜姐姐出事，这些时日，愿意去四房那个死气沉沉的晦气院子看看姑姑的，倒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