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始彻查，很多事情都是瞒不住的。平日里黄腾对桃木卿开的小灶，特殊的对待，在这个关键时期，显得格外的不同。接到手下陆续传来审讯得出的案呈，李青坐着，穆志高站在他身边，在煤油灯棉绳灯芯发出微光的照耀下，一同看着那个被绑到十字型架上，脸色惨白唇皮干燥，眼神却很镇静的姑娘。关押她的这处只有三间囚室，在黎府地下牢房的最深处，与普通的牢房隔了一条又长又窄的过道。进出过道又必须通过一扇厚重的铁栏门，门口十二个时辰皆有人把守，是专门隔开，用来审问关押最要紧的囚犯的，平日里本就隔音。这会更是安静到…连他们三个的呼吸声都逐渐清晰。李青沉默着仔细端详她的神情，似恍惚了好一会，才回了神，照着审讯的旧历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桃木卿。”

她说话的声音宛如呢喃细语，透出一股掩不住的虚弱，听得他们双双皱起眉头。他们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确定彼此都未让手下对她动手，李青皱紧了眉头，冷声问道，“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

桃木卿沉默了几秒，唇瓣微颤几度开合，略显迟疑道，“许是……昨夜小人贪多，吃了几根生黄瓜……”话语到这儿，她平静的语调，难得带上了两分女儿家的忸怩，脸蛋也相应染上了丝丝薄红，“半、半夜……闹起肚子，一宿都没合眼吧……”听她如此回答，李青舒展了眉头，也懒得再多试探，开始单刀直入，“知道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来吗？”

闻言，桃木卿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绷紧了神经，平缓认真的回答道，“小的不知。”

“知道为什么现在被关起来的人有不少，只有你，是被带到这儿，被绑起来单独问话吗？”

“小的不知。”

“六爷院里前不久刚领了套流花掐丝的碗具。据说，是因为原来的，被你摔坏了？”

“是。”

“六爷罚你了吗？”

“没有。”

“打坏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竟没有罚你？”

“的确未曾。”

“你觉着，六爷好相处吗？”

“军爷想听什么？”

桃木卿垂下头，“小的只是一个丫头，哪敢谈论主子的好坏，用心服侍就是了。”

“据说你很会做糕点？”

“六爷对小的宽厚，也恰好爱吃甜食，所以想吃了，就会让小的做些。”

“只供他吃？”

“小的人微如尘，做出的吃食…旁人，也看不上吧。”

口中一句一个小的，态度也挑不出错漏，却是一汪死水，平静到什么浪花都没瞧见。李青起身站起，缓缓走出过道，穿过铁栏门，深思几响，才向守在两旁看守吩咐道，“里头的那人，我走后，不用放她下来，也不许给她吃饭喝水。没带着我的批条，无论谁来，都不许放进去见她。”

跟着他走出过道的穆志高，回头望了那幽深寂冷的通道一眼，若有所思。她脸上的神情，总觉得……似曾相识。仿若多年前在哪儿见过。越来越多的消息被审了出来，最要紧的。是五姨太娘家差人送来煲汤的毒蛇，竟没被拔了毒牙！还在大帅中毒之前就跑了出去，火房照看活物的杂工铁蛋惹了大祸，居然敢瞒着不说。李青扩大了范围，凡是那几日接触过火房的人，都被拘了起来。日日去给孙杰帮忙的环儿，自然没略过。她被关进了桃木卿左边的牢房。李青将府内有蛇的消息给各个院子都传了过去，让小心提防。一时间，府里头大多院里都在钻空子、找门路、攀关系、想法子托人采买解毒驱蛇的草药。皆铩羽而归。被李青带出的亲兵，水泼不进腐贪不侵，将帅府守得如铁桶一般。没多久，现夫人派金翠向府内各院传了个几番确认才公布的消息：汉城之内，此类草药医馆药房家家所余不多，若是有病人危重，可马上进山采药。若只是为了储备着预防一二，最近雷雨天，山陡泥滑危险重重…皆不肯为此冒险。难道这类草药早有人囤购…才导致此番整城都货珍稀缺？这使人不由得多想。哪怕那些有毒的蛇已经逃出府外，府内的“有心人”，一定有办法让它们再回来。那时，避蛇医毒的草药，便是必须备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