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东西大营两相距不远,且都立在乌桑赫特森山口左右的旷野里,西大营燃起的冲天火光,自然瞒不过治军严谨的阿史那怀德。当他闻讯跑出大帐、登上哨塔观看时,只见西大营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汹涌的火苗把帐篷一顶接着一顶的吞噬,熊熊火焰直冲天际,照亮了整个夜空。熊熊火光之下,还能看到一些人骑着马追杀逃窜的士兵。 “希克勒实在太无能了,不但把我的提醒当作耳边风,而且这么快就把西大营丢失了。实在是该死之极。”
阿史那怀德呆呆的望着西大营,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就四万名士兵而已;西营如今失守,兵力至少锐减万人,而以三万之兵如何挡得住北上隋军?如果再次分兵,两边都不如隋军的士兵多,肯定被对方逐个歼灭,但如果不分兵,隋军从左、从右都能北上,吉尔吉斯盆地必定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怀德可汗,是隋军趁希克勒疏于防范,杀入了西大营,希克勒将军已派人前来求援!”
一名巡逻的武将面色凝重的走过来,询问道:“可汗,我军是否出兵救援?”
阿史那怀德也顾不得去骂人了,毫不犹豫的说道:“救、必须去救,立刻给我点齐兵马,救援西大营。至少要啃下几千名隋军。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重新占得先机。”
“是!”
闻讯赶来的将军们接下令箭,纷纷去准备作战。 “对了,隋军素来奸诈,喜欢玩真真假假的手段,大家都小心一点。”
阿史那怀德随手扯住一名万夫长,下令道:“防止他们在半路伏击,你先派三支千人队探路,以箭矢之势前进。”
“是!”
这名万夫长接令而去。 阿史那怀德知道胡人拓揭是什么德性,要是希克勒被隋军劫营自己却视若无睹,恐怕希克勒会直接率兵离开,更重要的是那些胡人拓揭凶残暴戾,一旦两边翻脸,希克勒定然残酷的掠夺吉尔吉斯盆地一番,然后扬长而去。未免这支胡人拓揭军伤到突厥各部,所以阿史那怀德心知希必须要救,也不能令威望素著的克勒死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隋军在追杀溃兵之际,隋军最犀利最厉害的战阵也已乱了,如果适时出兵,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只留三千精兵留守大营,自己率领大军杀向火光冲天的西大营。 …… 阿史那怀德大举出兵,自然瞒不过负责伏击援军的鲜卑人。 慕容燕远远见到大量敌军出营,顿时又惊又喜的对着慕容卑说道:“父亲,如卫王所料,阿史那怀德真的出兵了。”
“是出兵了。”
慕容卑注视着月光下的大军,神色之间充满了兴奋之色。 “父亲。”
慕容燕说道:“突厥人已被西大营的火光吸引住了,他们此时此刻以西大营为重,我们骤然杀出,定能令突厥人措手不及。”
“别忘了卫王分派的任务,我们先破敌营、再杀敌军!”
慕容卑连忙伸手按住儿子肩膀,吩咐道:“你率五千精骑杀入敌营,我再率领主力伏击阿史那怀德。”
“是!”
慕容燕点齐五千精骑,远远的绕向了东大营,待阿史那怀德带来的最后一名士兵不见踪影,方才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前一指,用突厥大喊一声:“杀!”
在他的咆哮声中,五千名鲜卑铁骑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东大营扑去。 这是鲜卑部最精锐的军队,堪称是鲜卑部的拳头之力,他们饱受突厥欺压了近百年历史,早已有了一肚子的仇恨和火气,此刻杀向突厥人的营盘,自然是竭尽全力。 “轰隆~” 不同于隋军有条不紊,鲜卑人凭借精湛的骑术,以最野蛮的方式朝辕门撞去,慕容燕手中大刀轻易将辕门栓木击断,直接撞开辕门,就闯入了敌营。 留守大营的突厥士兵已得阿史那怀德严防死守的命令,他们也看到了西大营的下场,都不敢大意;此时听到喊杀声笼罩了整个军营,几名千夫长纷纷策马带着亲卫赶来,正看到慕容燕带着人马与将士们浴血奋战。 “鲜卑人?”
奉命留守的三名千夫长骇然变色,他们想不到两天前,奴隶一般献食献酒的鲜卑奴隶竟然反了。而且鲜卑人进攻的时会与隋军如此巧合,这帮奴隶显然是投降隋朝了;紧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了他们的脑海:鲜卑人既然反了,而且杀入了大营,怀德恐怕是中了敌人的奸计了! “一个不留,全部给我杀干净!”
在突厥军已经点燃的熊熊篝火下,慕容燕狠狠地砍下一名突厥百夫长的头颅,一双泛光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 “你们立即前去通知可汗,告诉他营中情况,请他回援大营。”
一名千夫长气急败坏的向自己亲兵吩咐道。 “慢着,不能这么做。”
另外一名千夫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压下心中的恐慌,他看了恶狠狠的说道:“可汗说不定也中了敌军埋伏,我们此时去通知他的话,只会添乱子,更何况相距不远,他能不知道吗?而且来犯之敌不算多,我们未必吃不下。”
他指着前方道:“这些鲜卑狗只知乱闯乱撞,简直是找死。”
两名千夫长随声看去,果然见到鲜卑人在主将带领下猛杀猛砍,虽然将己方士兵杀得节节败退,可是突厥士兵却慢慢的稳住阵势,并从左右两侧向鲜卑人倾泄箭矢,令只穿皮甲的鲜卑人出现不小伤亡,而在前方作战的鲜卑主将却尤自不觉的率军突进。 由此可见,这名作战勇猛的大将是个战场新丁,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职责和使命是什么,如果他坐镇中军,指挥士兵作战的话,突厥士兵只怕早就被他们杀得崩溃了。 这一发现,令三名千夫长又惊又喜,那名发现鲜卑军破绽的千夫长说道:“我来引他深入营地,你们从两侧放箭,务必将这帮狗奴隶杀光。”
“是!”
另外两名千夫长连忙散开,指挥士兵从左右两侧放箭,箭如雨落,将冲上来的敌军纷纷射下马来。而负责正面迎敌的千夫长则是像蹓狗一样,指挥士兵利用营地内的障碍且战且退,如是一来,突厥兵变得有章有法了起来,他们仿佛是河堤一般,慢慢地把汹涌而入的鲜卑士兵束缚到“河床”中间,给鲜卑士兵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把突厥人杀干净!”
浑身浴血的慕容燕声音都已经嘶哑了,他催动战马,挥舞大刀,率领鲜卑勇士奋勇杀敌,在他的鼓舞下,鲜卑士兵士气高涨,杀得敌军死尸遍地、节节败退。 随着己方士兵伤亡大增,一名鲜卑百夫长终于意识到了突厥人的险恶用心,他带着几名士兵冲过密集的突厥士兵,将一名突厥士兵捅死之后,策马来到慕容燕附近,并大声说道:“少族长,两边的突厥人给我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再这样下去,我族勇士非被他们射光不可。”
“什么?”
如若疯虎一般的慕容燕大吃一惊,他驻马朝左右各看一眼,只见他的士兵纷纷中箭落马。 而落马意味着什么? 自然是死亡。 慕容燕见状,差点气炸了肺,他目光向前,又看到前方一名突厥千夫长正指指点点的指挥士兵步步后退,顿时咆哮一声,大刀上下翻飞,将挡在面前的敌军士兵诛杀殆尽,直接就冲到那名千夫长面前。 千夫长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一般,只感到一股森冷感觉自尾椎升起,瞬间便蔓延全身。 他转过脑袋,正看到慕容燕杀到眼前,那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直令他头皮发麻;眼前周边士兵全无,他大吼一声,发狂一般的冲向慕容燕,手中的长矛以同归于尽的招式刺向慕容燕的胸膛。 慕容燕伏身于马背之上,让过了对方长矛,大刀平平向左一横。 两马迅速交错而过,推出的刀锋直接将疾速冲来的突厥千夫长斩为两半。 慕容燕斩了眼前的千夫长后,他的亲兵已经纷纷涌上,把开始大乱前方敌军诛杀。 “左右分兵,杀光突厥人!”
无数族人的白白牺牲,令慕容燕心痛如割,但也因此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他不再杀敌,当即下令道。 “是!”
亲兵们纷纷拿起号角,吹响了号令。 鲜卑武将们听到号令,立刻开始变阵,左右双方的千夫长带着本部将士脱离阵势,朝两边的突厥士兵杀去。 鲜卑士兵如此散开,兵力上的优势就发挥了出来,不过突厥兵虽然少,但却是阿史那怀德留下来坐镇东营的精锐,这些人随他坐镇大湖区多年,与西北方的薛延陀打了无数场战争,作战经验远非鲜卑人可及。 双方激战在一处,展开血腥厮杀,双方皆是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