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轻。”
苏慈宴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闻轻看着不远处的苏慈宴,她只敢这么看着,不敢直视苏慈宴的眼睛,席卷而来的内疚,像一个千斤闸压着她,喘不过气,也痛不欲生…… 她听到苏慈宴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看一看我本来的样子吗。现在,我就给你看看我本来的样子。”
闻轻摇摇头。 苏慈宴问:“你摇头?所以你现在不想看了吗?”
闻轻仍然摇头,明明嘴巴能说话,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快失声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是她痛苦的悲吟。 苏慈宴仍然揭下了脸上的面具,她手法熟稔,轻易就将服帖在脸上的面具卸除下来,那薄薄的一层面具落在她手心里,她看着闻轻:“你看,我长这样,是不是……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闻轻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苏慈宴本来的模样。 苏慈宴是干干净净清清冷冷的美人,她的美,在闻轻面前并不逊色多少。 或许是因为她的皮肤长期不见光,在此刻的光线下透着一抹冷白色。 闻轻一直以为苏慈宴的五官和她神似,才会被哥哥选中来代替她,如今才知道,原来苏慈宴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至少她是这样觉得的…… “一开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想弄清楚我代替你要做什么,和你相处之后我才明白……”苏慈宴望进闻轻的眼里:“他们都在保护你,你的爸爸妈妈,你的哥哥亲人,还有你的爱人,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你。”
“而你只有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才是最好的。因为你涉世未深,见到的美好永远比暗处的恶多得多,所有爱你的人都拼尽全力保护你的纯真。”
“如果被你知道,我代替你的意义,你会害怕,会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你善良,你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来替你送命。”
苏慈宴收回了看着闻轻的目光,仰起脸,看向窗外。 闻轻听到苏慈宴近乎空灵般的声音,犹如坠地就会破碎—— “可即使如此,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从认识以来,苏慈宴对闻轻说过最长最多的话。 闻轻平静下来:“你怎么就确定,我改变不了什么。”
“只剩下五天了,你能改变什么?哈哈……”苏慈宴嗓子里发出诡异的笑声:“他们那么爱你,将你保护得这样好,闻轻,你的未来可期啊……” 如果仔细品味苏慈宴这番话,能感觉到她的怨,不是不甘心,是妒忌,她妒忌闻轻有这样好的命,而她苏慈宴,一无所有。 为了她妈妈的命,她只能付出她自己的命。 闻行止当初说过,她并非一定会死,但是当那天到来,谁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谁也无法承诺那一天她能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但是闻行止唯一承诺过,如果那天她回不来,一定会妥善安置她的妈妈。 “呵-” 这时,闻轻发出来一声轻笑。 苏慈宴看向她:“你应该很开心吧。”
“是啊。”
闻轻平静说:“我很开心。”
这语气在苏慈宴听来,却又不是那么的平静,她说:“如果我今天不告诉你,你会用我妈妈来威胁我,即使我知道你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只是想弄清楚这一切。”
天光早已经大亮。 斜沉的阳光穿透了玻璃,洒落在地板上,绵延到苏慈宴脚下,而闻轻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苏慈宴。 “闻轻。”
苏慈宴脚踩着地板上斑驳的碎光,朝她一步一步走来:“你不用替我难过,这是我的命,也别试图改变什么,有些实情早就注定好的,即使你改变了也无济于事,最多搭上两条命……” “搭上你妈妈的命,还有另外一个代替我死的人。”
闻轻替她苏慈宴把话说完。 苏慈宴脚下一顿,抬头,看着闻轻良久。 闻轻笑了一下,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许是你的错觉,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
苏慈宴没听懂闻轻这话的意思,她就这么看着闻轻。 “我从始至终只是想弄清楚,是不是你替我死。”
闻轻一改刚才的悲伤,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这不是掩饰什么,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是你误以为我心软,怕我阻止你去替我……其实你真的想错了,我不会阻止,有人替我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什么会犯蠢的去阻止?你替我死了,那我岂不是就安全了吗?”
苏慈宴的反应和闻轻想的一样,就好像根本不相信这些话会从闻轻嘴里听到。 “很失望吗?其实也不用太失望。”
闻轻退到窗边,手搭在窗沿上,好整以暇望着失神的苏慈宴:“我们本来就认识不久,也没有什么深交,我们甚至都不算熟……对了,你该不会对我道德绑架吧?”
话音落下。 房间里是死一样的沉寂。 苏慈宴沉默着,久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甚至没有再看过闻轻一眼,只是盯着脚下那片,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的阳光。 可现在,那一片阳光,也被闻轻给挡住了。 她挡住了她面前的光。 破碎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那一点美好幻想。 “希望你不要对我施以道德绑架,苏慈宴,我们真的不熟,现在确定你会替我去死,我觉得很轻松。”
“我哥哥他们的安排,我很满意,是你还是别人都无所谓,反正不用我去死,谁让我胆小又懦弱呢。”
闻轻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已经待了很长时间,她该出去了。 “就到这吧,谢谢你告诉我,让我安心。”
丢下这话,闻轻走到苏慈宴身边,她抬手搭在苏慈宴的肩膀上:“今天之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 门外的商璃早就等得不耐烦,因为闻轻进去了很久都没出来。 她几次想开门进去,又怕闻轻在和那个女人谈重要的事情被打扰,但她更怕的是那个女人趁机伤害到闻轻。 终于按捺不住,商璃正想去开门时,闻轻出来了。 “闻轻,你可算出来了。”
商璃看着跟平时没什么异样的闻轻走出来,嘴边担忧的那些话,又都咽了回去。 随后把手搭在闻轻的后肩胛上,轻拍了拍:“看你这么淡定,是不是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