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一寸寸往右铺。 几条青色沙曼中,坐着一位身穿齐胸襦裙的大家闺秀,梳着未出嫁之前的发髻,流云髻上插了一朵簪花,一支步摇,端正的坐着,正在抚琴,短暂的空寂音之后,轻快干净的筝声流淌在大厅每一个角落。 薄晏清刚点好一支烟。 他坐在第一排靠右,一早和记者打了招呼,不会有不长眼的敢拍他。 但怎么说也是公共场合,燕迟低声提醒,“晏哥,你忍忍,要不我陪你出去抽?”
薄晏清没看他。 燕迟看了一眼腕表,“不是说楚腰和娇娇是一个节目?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我找人问问?”
薄晏清吞咽了一口,“别吵。”
他眼里只有那位抚琴的绝色佳人。 燕迟懵了一瞬,看看薄晏清,又往台上看看,楚腰他认得,另外那位…… 戴着半遮的面具,流苏把下半张脸也遮得若隐若现,五官看不清,只一双眼睛干净清透,不染世俗,再配上琴音,约莫听出几分待嫁闺中的羞意。 而楚腰,仍站在那片废墟般的战场上,灯光暗淡,她遥遥望着古筝传来的方向。 “那是、娇娇?”
燕迟刚问出口,一截烟灰抖落在裤腿上。 薄晏清手里那支烟点燃后就没抽过,燃出的烟灰自己掉了下来、 他从没看过薄晏清神情专注的模样。 真是一眼不眨。 “别吵。”
薄晏清嗓音低低的,把烟给掐灭,双手交叉,手指不太自然的搭了搭。 即便有一张面具,薄晏清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此时的她,不张扬却那么耀眼。 忽然筝声变得急促。 而楚腰所处的地方不再是沙场,她被赐婚,却抗旨不遵,满门老小被押赴刑场,楚腰骑着一匹烈马,从刽子手底下救下了家人。 此时的她,挽着妇人髻,褪下一身女装,对监斩的钦差怒言相向。 她不肯嫁人,宁可身披铠甲,替父亲上战场,只求皇帝能放过他们这一门早已经落魄的皇族。 楚腰饮了一碗酒,那酒是对钦差大人敬的,却没等钦差沾口,独自饮尽后摔了碗,手持长枪,策马而去。 可惜,可惜命运不公。 最后一场战役,楚腰击退了敌人,却始终没等到援军,她成了朝廷的弃子,成了敌军俘虏。 最后,最后的最后。 她忍到敌军余孽的首领前,啐了对方一脸,自戕在自己的长枪之下。 一身红衣,躺在黄沙上,鲜血渗入沙子,灯光一层层暗淡,从火般明烈到彻底暗淡。 漫漫天地间,只剩下了凄冷惨死的女将军。 古筝声落幕,最后一个音绷断了琴弦。 现场鸦雀无声。 久久,没一人鼓掌,生怕稍微一点声音,都会惊扰了那位死在家国大义下的女子。 她本该拥有无忧无虑的一生,却因为父亲年轻时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奈何家中没有男子,独她一个女儿,一道逼嫁的圣旨,迫她和心爱的人分开,又不肯另嫁人,从少女逼成了身披战甲的女将军,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最后一支敌军,甚至她的尸体,也因为绑了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