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学堂”里的故事很多、很精彩,还有“卫岗乡”,同样是个好去处,什么“马场”、“茶楼听书”、“大小市集”、“蔬菜大棚”等等,贺兰敏之说的那些军官们是心驰神往,纷纷表示日后一定前往。 三十里不长,却也不算短,差不多到了后,冯宝下令全军休息,同时等待前出探查的王决消息。 一般而言,大军驻地周边三十里都属于警戒范围,冯宝率军滞留,很难保证不被敌军发现,只不过他不在乎而已。 给予冯宝强烈信心的,依然是那位大唐名将苏定方。 在冯宝记忆当中,历史上最喜欢和最擅长进行远程突击,孤军深入作战的将军只有两位,一是大汉“冠军侯”霍去病,另一位就是大唐苏定方了。昨日大胜,冯宝相信,一定和匡胜他们有关,有了那样一支可以充当箭头的队伍,苏定方不善加利用才是怪事。 事实证明,冯宝又一次猜对了! 王决来报:“大总管率领数千骑兵已经出现,正在向突厥营地而去,相信此刻已快抵达。”
冯宝闻言立刻命裴士峰、赵长风带领所有骑兵出击,同时命令常远带领“施工队”从平板马车上卸下物资,并拆卸车辆,原地布置一圈“盾墙”,以防止突厥人可能的袭击。 苏定方的判断很准,突厥首领需要时间收拢败兵,组织随军牧民等撤离,所以完全不可能摆脱大军追击。 大唐铁骑的突然出现,引起突厥人的极大慌乱,然而,为了部落的生存,他们不得不上马提刀,再一次与唐军英勇作战!可是,他们的勇气随着侧翼另外一支唐军铁骑的出现彻底消散了。 唐军有多么强大,不重要;唐军有多少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突厥两大部落的首领,在看到唐军势大,锐不可当之际,又一次主动撤离战场,与他们的前辈“东突厥颉利可汗”一样,抛弃了牧民、土地以及英勇的武士,仅仅带走了他认为的财富。 失去统帅的军队是悲哀,而失去军队保护的百姓是悲惨的,大唐铁骑兵锋所指之下,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突厥人,皆成刀下亡魂,幻化成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苏定方又一次领大军追击去了,清剿残兵以及打扫战场的事宜,留给了裴士峰军,倒不是他想领这份差事,而是冯宝在知道了战场情况后,严令其不得追击,必须留下看守剩下的突厥牧民以及牛羊等牲畜,同时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后方的大队步兵,尽快赶过来,否则以自己的区区两千人,看守一万多老百姓,那也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这一片大战过后的雪域草原上,到处都是死尸,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 冯宝经历过几次战事,对于眼前的一幕,多少还能适应些,贺兰敏之就不同了,他哪里见过这么残酷的一面,初时不过瞪大眼睛,张着合不拢的嘴,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跑到一旁呕吐去了,幸好此为冬季,没有太浓郁的血腥之气,否则大多数人恐怕都很难控制住自己,毕竟作为旁观者来说,太血腥、太惨绝人寰了,然而,这就是战争! 走在战场上,穿梭在死人中间,冯宝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相反,他能够从不远处,那些活着的突厥人眼神里,感受到“怒火”和“仇恨”。 冯宝不是征服者,更不认为自己是胜利者,他来到西域,纯属偶然,不过他清楚一点,因为种族、信仰和生活习惯的截然不同,突厥人,尤其是穷困的突厥牧民,融入大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么如何安置这些人,可就成了大问题,至少在冯宝眼里,屠杀平民的选项是不存在的。 一直以来,认真思考那都是谢岩的事,冯宝懒得动脑子,但眼下不行,身为“安抚使”,还必须得想出一个法子来才成,哪怕不是最好的也行。 自己想不出来,就应当请教有经验的人,冯宝觉得,刘定远他们在“波斯”肯定有遇过类似的情况,于是问道:“刘兄、程兄,‘波斯’那边如何处置这些百姓?”
程务忠道:“对于非同族的,通常成年的作为奴隶奖赏给有功之士,孩子大体也是,不过一般都是在市场贩售掉了。”
“太野蛮了!”
冯宝脱口说了一句,然后问道:“难道那个卑路斯不知道人口多寡的意义?”
“当然知道,可那边一直如此,咱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啊。”
刘定远接话说道。 冯宝知道自己是白问了,不过想想之后的千年,似乎也没太好办法解决,心里也就释然了。 “程某似乎听过,‘波斯人’强盛时还有一种方法。”
程务忠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着。 冯宝倒是没在意,反而笑道:“不会是全部屠戮吧?那事我可做不来。”
“当然不是。”
程务忠接着说道:“好像是把俘虏过来的百姓,安置到自己的属国。”
“安置容易,怎么生存?属国不可能给土地吧。”
冯宝问道。 程务忠摇摇头道:“哪有如此好事?‘波斯人’会从他们中间征召武士作战,并且有意消耗。”
下面的话不用说,冯宝也听得出来,其实那也是屠杀,不过是手段隐蔽,时间长些罢了。 “人命如草芥啊。”
冯宝感叹了一句,随后问道:“难道他们察觉不出来?”
“知道又能怎样?”
程务忠道:“为了家人能有个活路,明知是火坑也得跳下去,好在‘波斯人’对于战死者给予的钱财不少,也算是种安慰吧。”
“哦——”冯宝明白了,心说:“那不就是雇佣兵吗。”
当“雇佣兵”三个字在冯宝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来之时,他忽然有种意识,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解决突厥人问题的办法。 “波斯人”复国,需要和“大食人”作战,那需要武士、战马和军械以及粮食;而“突厥人”需要的却是生存空间,随着大唐崛起,东方已经不可能再给“突厥人”机会了,那么,一路向西当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也实际上是日后他们的选择,既然这是不容更改的历史事实,冯宝忽然觉得,让“波斯人”雇佣“突厥人”去和“大食人”打仗,那岂不是一个完美的方案吗?冯宝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兴奋,到最后甚至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定远和程务忠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冯宝莫名其妙的为什么在发笑,直到见他回过神后才问道:“县男刚刚在想什么?”
冯宝摆了摆手道:“是件大好事,可我还需要仔细再想想。”
说完将话题移到别处,显然是不想多说。 突厥百姓的问题,不去想其实就不存在,在冬季,他们根本跑不了,没有马匹、牛羊和抵御寒冷的帐篷,牧民们是一个晚上也过不去的,至于所谓的“管理”,冯宝最后觉得,还是留给大军里面那些有经验的人去处理吧,反正他也不认为自己这个“安抚使”能够干多久。 次日,苏定方依然不见踪影,但是两万多的步兵大队总算是赶到了。尤其令冯宝意外的是,王福来黄守义、他们竟然也随大军一起到来。 看到了熟悉的人,冯宝那是高兴的很,立刻毫不犹豫的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将所有的处置权力移交出去,自己则第一时间搬进“施工队”大好的帐篷里取暖。 自离开辽东后,冯宝何尝受过苦,望着泡在热水里的双脚上的冻疮,一遍又一遍的唉声叹气,他决定,一会得去找王福来问问,到底何时可以离开西域。 王福来似乎感应到了冯宝的想法,竟然主动来到帐中,说是:“看看冯县男有何不适?”
“我说王公公啊,那里不适您还能不知道?”
冯宝一边穿靴子一边说道。 “知道、知道!县男可不就是想回了嘛。”
“公公所言极是,要不先派人回去给陛下报捷?”
冯宝马上提出自己看法。 “县男不必心急,等苏大总管回来,自有分晓。”
王福来说着看了一下帐里,见空无一人,便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有诏令。”
“什么?”
冯宝突然大声道:“从哪冒出来的……” “嘿嘿”王福来笑了一下,道:“陛下料事如神,岂是常人可比。”
“那公公可知内容?”
冯宝望着王福来问道。 王福来缓缓摇了摇头,道:“陛下诏令,咱家可不敢私拆,等大总管回来,即可当众宣读。”
冯宝眨了眨眼,心说:“哪有什么料事如神?肯定做了两手准备,无论战事胜败,估计都有诏令。”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冯宝有些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临阵换帅,为兵家大忌,李治唯恐将士们多想,所以派宫中总管宦官王福来跑一趟,以安抚军心,至于自己应该是沾了贺兰敏之的光,他一个人来捞取军功太明显了,所以顺带捎上了自己。 事实果真如此吗?当然不是! 皇帝要想提拔贺兰敏之,什么借口找不到?真正的原因是担心原大总管程知节不肯痛快地交出兵权,而此地都是程知节部下,难以控制。若真是那样,王福来就是拿出一道诏令,命令冯宝率军缉拿,因为李治很清楚“卫岗乡”出来的军队,最擅长的就是搞突袭,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出现,在一团和气中完成兵权交接,那是一个最好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