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出征在即,怎突然回府?”
贺兰敏月得下人禀报,亲迎至卧房门前,诧异中带着欣喜而问。 “屋外风大,入内叙话。”
谢岩快步上前,伸手扶着夫人,小心搀扶,缓缓步入室内。 “去请二夫人,吾有话吩咐。”
谢岩轻扶贺兰敏月安坐床榻后,对侍女小荷说道。 “夫君有事?”
“确有事,况吾今日当陪夫人安寝,罗兰那里,就不去了。”
“妾身可不能伺候夫君喔。”
贺兰敏月笑颜如花,显得极为欣喜,因为感受到了自己夫君那浓浓得柔情蜜意。 谢岩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将话题移到另外一个…… 夫妻对话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快,一袭长衫着地,头梳“双鬟望仙髻”的罗兰,快步入屋。 世人皆以为,“双鬟望仙髻”乃“珮兮阁”所出,唯谢岩知晓,那是冯宝闲来无事,以口述告之黄一清,而后出现。 虽说真正历史上此种发髻流行于“开元”、“天宝”年间,但在眼下,最多仅有雏形,不堪入目,更不用说能够流传世间。 此发髻将女子长发高束头顶,呈双环形式,以丝绦缚成环状,发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闪亮,有瞻望之感。令豪门贵妇欣喜、崇尚,迅疾流传。 罗兰自入“谢府”,虽为妾室,然其与主母贺兰敏月历来交好,况谢岩秉持后世平等理念,是以她在府内,地位甚高,且府内大权独掌,颇有大妇风范。 好在罗兰极有自知之明,情知夫君素喜家宅和睦,是以对贺兰敏月恭敬有加,从无僭越之举,故纵有异议者,也无可多话。 “妾身见过夫君。”
罗兰行礼道:“妹妹见过姐姐。”
昔日贺兰敏月依年岁称罗兰为“姐”,今地位尊卑有序,自是不可。 “都是一家人,坐吧。”
谢岩抬手示意罗兰坐于床榻一旁锦墩,跟着直接道:“冯宝差人递送子女‘满月喜帖’,吾未曾想及此事,乃吾之过也。兰兰(夫妻间称呼),待吾出征,即刻操办,莫要让冯府专美。”
“夫君……” “夫人,无需多言。”
谢岩抬手阻止贺兰敏月继续说下去,再道:“夫人之子,无论男女,皆天大喜事,设宴以庆,乃应有之意,吾之府内,无嫡庶、男女之别,吾之爵位,自有朝廷法度,子嗣各安其命,人皆有之。”
谢岩自军营回府途中,斟酌再三,决计将一些事情提前道明。 原因在于,战场之上,任何可能都会出现,而如今贺兰敏月有孕,虽不知是男是女,但该做的交代,还是应该,况且又多了一房妾室,万一罗兰也有了呢? 在当下大唐,嫡出、庶出,区别非常大,地位也相差悬殊,因此,谢岩决定当二位夫人的面,将子女平等对待的想法直接说清楚,以免发生意外的时候,发生难以预测的事情。 谢岩的意思非常明确,先夫人许爰之子谢卓然,是嫡长子,天然成为日后家主继承人。而贺兰敏月之子,同为嫡出,子凭母贵,按朝廷规制,可承继“卫岗县侯”爵位,至于罗兰日后诞育子嗣,也同样拥有一份家产,且男女不限。 固然,谢岩作为家主有绝对权威实行自己想法,可若是遭遇强烈抵制,实施也不易。 只不过,贺兰敏月天性至纯,想事情很少那么复杂;罗兰更是从“辽东”大山里一步一步走过来,骨子里倔强、敏感,却不失纯良,在她们各自利益得到确认后,都没有想过太长久的事,所以,这大方向也就这么确定下来。 谢岩夫妻三人叙谈时。 冯宝高坐中军大帐帅位,手里正拿着一本文书在仔细阅看……很难得,他看得非常细致,甚至还不时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 半晌,冯宝合起文书,跟着起身往大帐右侧望去——在那里,几张可拆卸简易桌旁,围坐数名中高级军官,另有五人,着“皇家学堂”先生与学子服装,其中,“皇家学堂军事院”主事者许恢,赫然而在。 “羽林右卫”属于大唐正规军,不论官兵,皆有月俸,由朝廷供养。因此,冯宝做不到征召诸如“施工队”等编外人员随军。 不过,作为一军主帅却有一项特权,那便是拥有“亲卫队”。 冯宝此番出征,“亲卫队”人数多达五百之众,可这中间,真正属于他的亲卫,不足百人。其余四百多人,九成以上是各家勋贵豪门大户的子侄,他们从军,混资历、混功劳,可没打算真正去作战。带上这帮人,那是利益交换的结果,否则,各勋贵豪门,又怎么可能不仅出人,还倒贴战马、兵甲等装备。 除去豪门子侄,余下二十人基本都是来自学堂“军事兴趣班”,唯许恢是例外,因为他是冯宝主动征调的,理由是“火药”出现,战事会出现很多变化,作为先生,必须亲历,不然无法教授学子。 唐人,不论文士或平民,只要热血未冷,那都对战场充满了渴望。尤其如许恢那般,潜心推演无数战例,却并没有实践机会,着实遗憾!故接到军中征召文书,大喜,当天便去了军营。且被委以重任,主事“参军营”。 在组建“羽林右卫”的时候,谢岩和冯宝二人从来没有见面商谈过,但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自己麾下军队,本质上属于同一支,所以保持一致性很有必要, 于是,带有谢、冯两人鲜明个人印记的军队里出现了军队划分完全一样的情况。 各设“骑步”、“车步”、“辎重”三营,另有“斥侯”、“亲卫”、“机弩”三队。 至于冯宝军中的“参军营”,实是一个临时机构;在谢岩军中称为“军务部”。 不管什么叫法,根本原因就是谢、冯二人都刻意引入后世“参谋部”概念,让军队的一切,往更加正规化发展,尤其能够群策群力,避免统帅对于战局误判,毕竟他们可都不认为自己是合格的高级将领,能坐上这个位置,只是多出来的千年见识罢了。 相比较谢岩来说,冯宝更加不喜欢管事儿,故许恢一来营中,他立马当了甩手掌柜,把军中大小事务丢给“参军营”,还布置了一个很明确的任务,即在出发前,制定完成大军行兵路线及行程途中操练事宜。 冯宝先前所看的文书,就是完整而细致的“行军操练策书”。 文书里的内容很全面,涵盖每日行军里程、路线,以及在沿途,各营、各队所需要操练的具体内容,大致标准按“羽林左卫”制定,且至高不低。 冯宝对此非常满意,只是在快阅看完毕之际,突然想起似乎少了什么,仔细想了想,知道了原因何在。 于是,他走下帅位,直接来到许恢桌前,问:“怎不见‘亲卫队’?”
“回禀大都督,亲卫随帅,旁人无权。”
许恢起身回话。 冯宝闻言一怔,继而恍悟——因为按照军中惯例,主帅亲卫是一只非常特殊的队伍,而自己这只“亲卫队”,则更加特别,指望他们按照制定的操练标准和计划自行安排,还不如当没有这些人为好。一群豪门勋贵子侄,谁来监督?谁又敢去监督他们? “无妨!”
冯宝道:“汝之所定章程甚好,可抄报分发各营、队,莫要遗漏亲卫。”
“遵命!”
天色将晚时分,营地炊烟升起,军卒们一边吃着晚膳,一边纷纷议论着…… “长河,去请二位郎将过来用膳。”
冯宝丢下一句话,然后走出中军大帐,回自己营帐。 “哟,今儿菜不错嘛。”
冯宝走进自己营帐的时候,刚巧看到厨子打开食盒,将炒鸡蛋、溜猪肝、炖肘子、肉丝炒咸菜端上桌。 冯宝好吃食,作为军中统帅,有找厨子的特权,只不过这个厨子是夫人狄萱萱特意自府内派出,也是个熟人。 “侯爷吃好了,才能打胜仗。”
厨子恭维地笑道。 “会说话。再加几个菜,本侯宴请两位郎将。”
“好嘞!”
厨子毫不犹豫应下,且转身离去。 不多会儿,李聪、裴士峰同时到来,还没等他们坐下,厨子再次入内,又是四个菜端上桌。 三个人,八道菜,足够! 彼此都是非常熟悉,故冯宝也不客气,直接以茶代酒,而后道:“出发在即,军中可安好?”
“安好,唯无暇操练,尚需时日。”
“李兄,‘参军营’拟定行程及操练,如何?”
冯宝又问。 “思虑周详,令某大开眼界。”
“正是,按此行事,成军指日可待。”
裴士峰附和道。 “甚好!吾请二位,实有一事。”
冯宝停顿一下,道:“明日吾领‘亲兵队’出营,本不欲告知旁人,然思之再三,决计领全体军官前往,还请两位传令下去。”
“不知大都督意去何处?”
李聪不明白地问。 “英烈功德园!”
冯宝表情肃穆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