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抽着烟,吐着烟圈,说着脏话,有种明明是白纸一样的女孩却偷偷的穿大人的高跟鞋,涂口红的感觉。 “17了,你放心,我今天过后就18,成年,你放心,14之上就不算强迫了。你要的话,来我家,我床大,我爸妈不在家。”
呼~ 她轻轻地吐了烟圈,差点呛到自己。 这个神经质的,神神叨叨的女孩子,其实已经27岁了。她考过上戏,没考上,就在那当门房,一边看大门,一边蹭课。 想当演员,跑过无数龙套,和无数制片人,选角导演睡过觉,怀过孕,也打过胎,有个男友,还被劈腿。 她用各种刺激的语言,调戏,诱惑,打击,挑衅,嘲讽魏迅却只是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看过安妮宝贝的《再别薇安》吗?我喜欢这本书。我叫薇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薇薇安。”
这就这,两人在新年的前天遇见了,在苏州河畔的咖啡馆遇见了,在魔都的大街上遇见了。 魔都,外滩, 一脸死样子的丁峰,托着疲惫的身体,拉着头发五颜六色,眼影黑色,身穿奇装异服的周讯。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随波逐流。像两只淹没在钢铁丛林中的可怜毛毛虫。 就那么愣了半天,在摄影机的远景中,丁峰开口问道。 “我们,我们去哪里好呢?”
“我不知道,我跟你走。”
“明明是你带路的。”
“我不会和你开房的!”
她突然说道。“我不累,脚也不疼。我也不想喝喝水,休息一下,看看电视。我不想!”
周讯指着他,“我知道,最后都会变成我躺平!我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丁峰无奈的舔了舔嘴唇。“我也不想,我甚至都没准备够开房的钱,而且你说你还没到18岁,我可不想找麻烦。要不我们做公交车吧。”
“公交车?这很不错,很多人,人挤人,我懂了,你想趁机摸我,你想看我脸红红的不敢反抗对不对!”
“你加太多戏了。”
丁峰叹气,“我不碰你,我去找始发站,你坐着,我站着,行吧。”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转头走向车站,周讯则迈着碎步,跟在他后面。 摄像机随着他们拍着,而他们,就像路人一样,甚至连那街上的路人,都没有发现在拍摄。 “就是这样,就好像当年拍苏州河的感觉,丁峰的演技甚至不差于贾宏声。”
摄像师王玉是易天行的摄像,和周讯也合作了很久,周讯的表现他不意外,但是这个丁峰的表现,太惊艳了。 “你听着,你这个可怜鬼,日落之前,我们都要在一起,你要讨好我,要问我喜不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去找别人。”
“什么?你在说什么鬼话?”
丁峰感觉不可思议。 “不,我这个可怜虫对你很满意,但是仅仅是满意,但是午夜的时候,你知道,跨年夜,是需要恋人亲吻的,热吻的恋人会把这一年的霉运都赶走,拜托,我可不想和同样可怜的你接吻。我们都是废物,不会负负得正。”
“卡,很好,很棒。讯姐,小峰,你们来看看回放。”
徐静蕾非常满意,她左手搂着周讯,右手搂着丁峰,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监视器里面的回放。 这两个人,一个跳脱且苦闷,说话不找边际,一个沉闷而自卑,小心的试探,但是不知道怎么做好。 一镜到底的镜头下,他们在街头逛街,看见乞丐就躲开,走到冰激凌店旁边,吐槽这么冷的天还吃冰激凌。 他们想去高档咖啡店,而不是见面的简餐咖啡,但是却消费不起。 他们想去买彩票,到门口才改变主意,给微微买了一根和路雪。 他们说着聊着,笑着就好像那部叨逼叨逼神剧,《爱在黎明破晓前》一样谈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恋爱。 ….. “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小峰,你晚上来我房间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徐静蕾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果断收工,然后向丁峰发出了邀请。 “啊?我?晚上?”
丁峰挠头。 “对,你,讯姐,你们一起过来吧,明天的戏。我有个新的想法,咱们碰碰,要是可以,我马上安排剧务。”
徐静蕾捋了捋头发,一边指挥剧组收拾,一边说道。 哦哦哦。丁峰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 夜,旅馆,套房。 徐静蕾穿着一件大大的T恤,超短裤,头发随意梳成马尾,光着脚穿着一双小兔子的毛绒拖鞋。 对面的周讯穿着大熊猫的连体绒衣,还把熊猫头帽子盖在头上。 看着这俩,丁峰觉得自己穿的很正经,格子衬衫,怎么会不正经呢? 今天周五,是睡衣日,这仨就穿着睡衣聚会,看起来,那俩都当真了,只有丁峰还是穿戴整齐。 被一通嘲笑。 “这家伙,穿的跟去开会一样。”
周讯看见丁峰这样子,就把自己熊猫腿抬起来,放在丁峰腿上,熊猫的头斜斜的靠在沙发扶手上。 “你就不应该穿熊猫,你根本就是一个鼻涕虫嘛。”
丁峰吐槽。换来的是周讯的熊猫拳! “咳咳,你俩感情真好。”
徐静蕾若有所思,然后拿出了分镜头。“我想的是,明天这出戏,咱们这样拍。”
…… 第二天下午,难得的晴天。 上戏的小剧场,丁峰他们当年演话剧的地方。今天不开放,丁峰他们找了找老师,特批让他们拍戏。 那大穹顶,那折叠椅子,那喇叭,那冷清的剧院。 其实这些年,魔都的话剧也不是很景气。人也很少。剧院大一点,就更显得凄凉。 剧场很暗,灰蒙蒙的,在灯光照射下,空气里全是尘埃。 周讯站在舞台正中央,丁峰偷偷给她打开了大灯。 “十二岁,十二岁的时候,我看了第一场话剧,在我老家ZJ省ZZ市人民话剧团。从那一刻起,我每天做梦都是我要在舞台上表演,我要当演员。我要去魔都,上上戏,考剧团。”
她瘫坐在舞台中央,离开的那天,我把自己灌醉,然后和那个蠢男人上了床,我们一起来魔都,他屁都不会,只能在家靠我养,我呢,考试了,没考上,只能当上戏门房。浪费着我的生命。”
“welcome to shanghai!这世界上,最肮脏,现实,美丽,无情的地方。”
丁峰张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