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郡守夫人手指都伸进酒杯里了。”

“这……这要是接过去，慕廷尉岂不是喝了郡守夫人洗手酒？”

“你们懂什么？这叫纤纤玉指增酒香，酿酒女工拿脚踩，你们不依旧喝得香？”

一时间，四下响起几道轻浅的议论声。洛缨连忙将压在杯沿的手挪开，特意凑到慕廷尉眼前：“慕大人请看，我手上清清爽爽，绝没伸进酒杯里。”

话音刚落，洛缨手里酒杯被人抢了去。一抬头，李凌趁势将她推到身后，转头把酒杯塞给旁人，沉声令道：“速去重拿个酒杯来！”

洛缨撇了撇嘴，低眼看着指缝愈合的伤口，微微叹了口气。慕廷尉究竟是察觉到这杯酒里多了一滴血，还是当真介意她手指头伸进酒杯里了。还不好说呀！很快新的酒杯拿来了。李凌倒酒、敬酒娴熟至极，低头饮酒时，视线落在一身喜服，动作忽而一顿，觉得这一幕有几分眼熟。过去走南闯北免不了与人在酒桌上应酬。可李凌也不至于做出这副装扮，更没有与人敬过喜酒。慕廷尉仰脖，一口将酒饮尽。低头一看，“郡守大人”低着头端着酒杯怔愣在当场，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吟片刻，出声唤道：“方郡守？”

李凌岿然不动，依旧沉浸在这熟悉到令他错愕的思绪中，众人立时热闹了起来。洛缨实在看不过去，伸手在李凌腰间掐了一把。李凌猛地吃痛，无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嘶”地回眸看向身后，瞪着微睁的眼睛，显然是恼了。“瞪我做什么？”

洛缨冷着脸，朝慕廷尉努着嘴：“慕大人唤你半天，你站在这发呆理也不理，还想打我不成？”

众人纷纷窃笑。李凌恍然，抬眼看向慕廷尉那张阴郁脸色，微微弯下的背脊躬得更深了，不得不多加了许多小心。“慕大人，下官正琢磨着，要不要派人送您一段路，最近郡县附近不太平……”不想他话没说完，一只大掌拽住李凌手腕，他疑惑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方郡守既如此讲，不如待你夫妻二人过了拜堂礼，由你亲自送本官离开，如何？”

慕廷尉低沉嗓音里，带着一丝威压。洛缨微挑着眉梢，目视李凌躬身揖礼，满口应是。吹吹打打的声音重新奏了起来。喜娘上前，帮洛缨把盖头盖好，一左一右扶着她前去拜堂。随着一声声唱喝。透过若隐若现的鲜红喜帕，洛缨看向那个一脸麻木的李凌，心中五味杂陈。若这一生注定孑然，这一刻，是她再不会遇到的场景。随着礼成，最后一句“送入洞房”，红绸另一端被一只大掌递了过来，洛缨迟疑地接下，随后被人搀着离开。一被送进燃着红烛的房子，洛缨便迫不及待摘下了头上的喜帕。丫环和喜娘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明显想说些什么，可见着她冷着一张脸，话在嘴边，还是尽数咽了回去。“退下！告诉底下人有多远走多远，不许靠近这间屋子。”

洛缨吩咐完，转身坐在圆桌前。二人心道这位新娶的郡守夫人脾气不好惹，干巴巴陪着笑，领命退下。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带上。洛缨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摸出庇雨珠，沉声唤道：“彦予！”

好半天，一阵湿气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