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努力睁开眼，突然被人往口中灌了又苦又涩的东西，不自知地别开脸，不愿喝。“哎……”司命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无论何时，就算洛缨身份一再变换，脾气秉性总归是万年难易的，连哄带骗，一碗药下去半碗，真正被她喝下去的不足三成。司命只得一口口喝了，再慢慢渡入洛缨口中。一碗药喝下来，他只觉从舌尖到肠子，比他轮回七十三世吃的苦都苦。甚至忍不住想，给洛缨开药的大夫是不是故意捡了最苦的来开？直守到东边天色隐隐放亮。司命瞧她面色不再像刚来见着的潮红，不安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心说果然良药苦口，也不算他白遭罪。直到晌午，洛缨才从睡梦中睁开眼。空气里似有似无的木香花气息，让她有一瞬不真实。她该不是病得癔症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过了三天。洛缨擤着鼻涕走上窗前，低眼看面前搭了整整一排洗干净的帕子，撇了刚擦下的丢进堆满的铜盆，换了一方接着擤。忽而一阵水汽落地化作彦予，朝洛缨伸手递上一截根蔓。洛缨接过手，在指间细细端详了几眼，问道：“涟堇可有化作人形，与你说过什么？”

“倒没说什么，只是听闻李公子的事，有些懊悔和惭愧，一直讲等她能化形，定要在公子骨灰前磕个头。”

洛缨诧然的抬起眼，神色不解道：“你与她讲这个做什么？”

彦予一脸的愧疚。他倒是不想说，不想涟堇十分关心此事，躲得了一回两回，但架不住这一路，她问得最多就是那日的事。彦予也是无法，只得事无巨细讲给她听。洛缨默了默，沉声道：“蒙城距黎县颇远，你来回跑这一趟很辛苦，这两日，且找个舒爽的地方歇着去吧。”

彦予应声离去。忽而门外传来若离的声音：“姑娘，今日客栈来了一位贵客，据说打蒙城来，却是黎县的人，您看，咱们后堂做什么菜好？”

这几日洛缨窝在厢房里，为避免再吹风着凉，连窗户都甚少打开，因此客栈的生意暂时交给若离打理。她之前有过交代。要求无论来的是哪儿的客，后厨都得端得出客人想要的饭菜。这可难倒了掌勺，不得不红着眼睛跟锅灶较起了劲，苦练厨艺。听到这话，洛缨慢条斯理擤着鼻涕，徐徐道：“这种事不去问客人，倒来问我这个养病的，合适么？”

若离汗颜，语气立时矮了几分：“主要是，咱们问了客人，他只说随便。”

这世上哪有什么随便的菜？若离一时拿不准“贵客”的心意，又怕做不好，一来砸了客栈牌子，二来惹洛缨不快，这不只得硬着头皮来问。洛缨仔细想了想，道：“这种事，多半客人没主意，你只管让小二站他边上报菜名，但凡他说得出不要什么，剩下的一律皆可。”

若离恍然大悟，留下一句“姑娘英明”，转身快步走了。洛缨原以为最难的事不过如此，又过了一会，若离又来了。“姑娘，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

闻言，洛缨就像手腕粗的炮仗遇着火星子，“砰”的一声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