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只管去,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
有了这句话,张峰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云沐尘非但整个手又黑又紫的发肿,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向对人有距离感的人,烂泥似的靠在张峰怀里,两个人严丝合缝。偏偏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舌头麻,还是嘴麻,气得他直翻白眼,既张不开嘴骂人,又不能用眼神杀死人。张峰只顾死命催马,哪有空往怀里看,否则他一低头,准能看见有人把眼睛翻得,几乎看不见眼瞳。一炷香的工夫。张峰扛着人送到了书房,把云沐尘扔上罗汉床,转身走了出去,临了,还不忘把房门带上。房间里飘着似有似无的花香,他直觉得又熟悉又好闻,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帘好重。不知不觉,云沐尘睡了过去。霎时间,一道金光出现在门口,司命一身蓝袍,慢慢走到罗汉床边,随即盘腿坐上另一张蒲团,闭上了眼。睡梦中。云沐尘看着漫天满地的水火,阵阵黑色飞灰,棉絮一样飘在半空,错愕地没了反应。“云沐尘,你可还认得这个地方?”
循声,云沐尘转眼看向负手而立,一张看不清表情的脸,听声音,也如此耳生,沉声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他曾轮回转世七十三次,在每一世里一点一点积攒功德,拾回散落在这世间,细如尘埃的元神。可即便如此。在他拼凑够一个完整的元神,甚至功德溢出,却依旧不能被接引到天界,封仙成神。在每一世的轮回转世中。积攒的功德,和走过尘世间,沾上了一世又一世悲伤、仇痛、饥饿、杀戮、污秽和肮脏,共存同生。天界并非不愿接引,而是不能。每个夜深人静,他仰望天界方向,从漫天星辰看到黎明破晓,指腹一遍遍摩挲,那枚洛缨逆鳞幻化的玉佩,心如刀割。七十三世,他等过春去秋来,等到花谢花开,等来两鬓斑白。哪怕散尽元神,也没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煎熬度日来的痛苦。想摆脱这一身轮回带来的罪恶,唯有彻底剥离,硬生生的剥离,并不比剔骨剜肉来的轻松,他手握烛焰,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一点点,将另一个自己,从身体里剥离出来。那个人带着他最初样貌,还有她刻骨铭心,忘不掉的那双血红眸子。他携一身鲜血淋漓的伤痕,飞升天界,摇身一变,成了天府宫大司命。远远地,终于见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相见却不敢相认。若非洛缨被天帝骗下凡,他也绝不会想到,将另一个自己送入轮回,只为护她一世周全。“云沐尘,你乃顺应尘世而生,世间于你是痛苦,却也正因为这些痛苦,才有了你,可惜你记忆不全,对她只有近乎偏执的执着。”
这份偏执,是他在拼凑完整元神后,不能释怀的执着。云沐尘有罪,而他恰恰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这一世,他总是要付出代价,将一切都做个了结。一阵头疼欲裂的痛苦,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不停的往脑袋里钻,痛到他险些将压根咬碎,最后痛到极致,眼角有泪滑落。“九阴……烛九阴。”
耳边,那个让他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轻声呢喃着唤着,梓树下,她一身潋滟水色长裙,与他十指相合,轻声道:“相依为命。”
他怎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