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元神虚弱的缘故。洛缨大多时候很是嗜睡,睡不着,会半倚半靠在床栏,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眼看就要立夏。窗外花红柳绿,窗内佳人消瘦,深深吸了口气,满腔绿意钻入肺腑,行动不便,只能卧床的烦闷心绪,渐渐散去不少。收回视线,洛缨低眼望向手中,棉线装订,大巴掌大的书册。忽然房门传来一声轻响,侯冬缓步上床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洛缨头也未抬:“来得正好,且等着,差最后几页就看完了,替我再寻别的来。”
说着,捻起书页一角,迅速翻了过去。头一个月,洛缨还躺的住,后来,慢慢能坐起身,说什么也不愿躺着,这才发现,腰部往下毫无知觉。初时,大家都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半个月后,仍不见任何恢复的征兆,洛缨沉默片刻,突然明白了,先派人送走大夫,再把所有人撵出去,留侯冬看门,从头到尾,整个人出奇地平静,不哭,也不闹。闻讯,云沐尘火急火燎从军营赶回来,入府前,脸色便十分不好,离开时,阖府上下,更是没一人敢在他面前喘气。从那以后,洛缨谁也不见,即便是芫芜,也只能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和她说两句闲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某一日,云沐尘趁侯冬进屋送饭,在门缝外瞧她眼神呆滞,神情绝望,怕她这样颓废下去,于是想方设法,试着找来新鲜有趣的事物。一切吃喝玩乐,无不是云沐尘挖空心思,然而她最多淡淡看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唱戏、杂耍、哪怕说书说得好,都被请进门来,府里门槛,当月足足换了三回。房门不开,再精彩的东西,也取悦不了屋里的人。侯冬是个尽责职守的,云沐尘让她照顾洛缨,她眼里就只有洛缨。门外或是咿咿呀呀唱戏,或是惟妙惟肖说学逗唱。转眼一看,屋内,洛缨被吵得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她不许,侯冬也就沉默着,死守这个秘密。一个月下来,那扇门还是一如既往紧闭着,知晓无用,云沐尘只得打发了那些人。直到某一日,侯冬拿来街上卖得最火的民间话本子,试着拿给她看。没想到,竟让瞎猫撞着了死耗子。相比听书,洛缨却愿意用眼睛看,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凡拿回来的话本子写得精彩,她看得很快,哪怕偶尔遇到一两本读起来如嚼石蜡的,也能勉强囫囵着看完。闻言,侯冬抬眼看向床头摞了五六本的话本子,侯冬默了默,意味深长道:“姑娘看得越来越快了,是这次属下找来的书好看么?”
洛缨淡淡道:“这五本里面,也就一本能看的。”
说着,迅速连翻了两页,在最后停顿着看了一眼,搁下书,抬头再道:“拿下去吧。”
侯冬很是费解:“……不好看,姑娘为何也看了三日?”
“世上书就这么多,精彩的少,剩下不好看的,总归聊胜于无。”
侯冬迟疑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身为西怀侯身边的侍卫,他们早已习惯,不去好奇主子的一举一动。洛缨未曾见她如此,一时间也有些好奇:“你想问什么?”
侯冬抬眼,一脸认真道:“这三个月,属下明显感觉得到,姑娘在极力忍耐,为何?”
明明不喜欢西怀侯找来那些人哄她开心,却一声不吭,明明知道侯爷总会在她睡着后,偷偷潜入房中,却从不声张。洛缨深深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眼神朝窗外飘去:“为何?”
还能为何。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分明是情不能自已,却如此卑微又小心翼翼,不敢接近她,却控制不住似的,拼尽全力想对她做什么。不过是因为云沐尘脸色难看得要命,致使整个府,就连他们兄妹俩,都不敢轻易抬头看他脸色。洛缨说道:“侯冬,在西怀侯手下混日子,不好过吧?”
“……”何止一个不好了得?见她不语,洛缨轻笑一声,唇角慢慢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