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要挺直,双肩不能抖动……” 栖梧院前院的厢房里,两个神情严肃的老妪跪坐在崔薇对面,正一丝不苟的纠正她的坐姿。 崔薇咬着牙,腰身挺得笔直,只是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她已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此刻她还能保持规范的跪坐姿势,已经是她的极限,再跪下去,她可能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但两个妈妈还是不满意,冷声提醒:“三娘,老身说的是背脊挺直,并不是让您梗着脖子……老身再给您示范一遍,三娘仔细看着。”
说着,身量较矮的崔妈妈抖了抖宽大的袍袖,消瘦的身板挺得笔直,双手自然的叠放在膝上,头微微下垂,双眼平视前方,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规范却又不显死板,浑身散发着世家独有的优雅。 如果让不知情的外人见了崔妈妈的做派,定会以为她是某个世家的贵妇,而绝对想不到她竟只是崔家的奴婢。 这一点,就连暗自怨恨崔妈妈‘变态’的崔薇都不得不佩服。 崔薇也正是亲眼看到两个妈妈的真本事,这才不管多累,都咬牙死扛着。 但,有些事并不是死扛就能成功的。练习了这么久,崔薇从精神到肉体都受到了严苛的磨砺,这会儿,哪怕崔妈妈的坐姿多优雅,她也没力气照做了。 嘀嗒、嘀嗒……豆大的汗珠顺着崔薇的脸颊、眉毛、鼻子流到下巴,然后再一滴滴的落在她的手背、膝盖上。她的双眼也被汗水弄得模糊,崔薇觉得她的精神已经抽离了身体,正晕晕乎乎的漂浮着。 恍惚间,崔薇半悬着的PP终于撑不住,一下子坐在她的小腿上。 “啪!”
刘妈妈手里的藤条立刻抽在崔薇的PP上,力道并不重,至少不会把人打疼,但却足以将神情恍惚的崔薇‘惊醒’。 “啊!”
崔薇的身子很明显的颤抖了几下,抽离的思绪瞬间回笼,她赶忙抬起PP,重新跪坐好,心里则将两个妈妈骂了一万遍呀一万遍。脑海里更是浮现出自己化身小燕子,然后爆锤两个老虔婆的场景。 虽然不现实,但超爽! “老身再给三娘示范一遍,三娘仔细看,用心学!”
崔妈妈才不管崔薇在YY什么,依然板着面孔,生硬的教她规矩。 “……”崔薇什么都没说,其实她说了人家也不会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乖乖听话,尽快学会那些所谓的世家礼仪。 “手要轻轻放,手指要自然并拢……三娘再跟老身做一遍……” “啪!手腕不要抖。”
“啪!手肘不能放在小几上。”
如此这般又练习了一个时辰,两位妈妈才准许崔薇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练习用膳的礼仪。 目送两个妈妈出了门,崔薇小心翼翼的将PP落在双腿边的地板上,微微偏着身子斜坐着,双腿依然并拢,腰身也照样挺着。过去的教训提醒她,哪怕妈妈离开后,她也不能立刻没形象的瘫软在地上,若是被发现了,短短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将会被取消,并且罚她多练习一个时辰。 “三娘,喝点儿茶汤吧。”
崔薇的贴身丫鬟袭人端着个托盘进来,白瓷茶盏里,温热的茶汤徐徐冒着热气。 “嗯,”崔薇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茶盏,接连喝了好几口,她才缓过劲儿来,长长叹了口气,道:“呼,累死我了,袭人,帮我揉揉腿,跪了一上午,我这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
袭人答应一声,跪坐在崔薇脚边,轻轻帮她揉捏着。 袭人的手艺不错,力道拿捏的也刚好,只把崔薇舒服得想哼哼。 “对了,今天院子里怎么这么安静?后面那位表小姐呢?怎么没抚琴?”
圣人赐婚后,崔薇就搬回了栖梧院,回来后,她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位林妹妹似的娇客。 这位杨表妹整日悲春伤秋、一脸哀怨,动辄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模样,崔薇很看不过眼,每每提到她也多是嘲讽。 “回三娘,婢子不知。”
袭人的态度很恭敬,但语气却显得疏离。 崔薇许是太累了,并没有察觉到贴身丫鬟的冷淡,继续八卦:“四娘呢?她是不是又去荣寿堂巴结大堂嫂?”
哼,真是小看这个四妹妹了,平日里装得乖巧老实,私下里却死命巴结讨好萧南,硬是帮自己求来了这么好一门亲事。 自从知道崔蘅的喜讯,崔薇的心就极度不平衡——同样是崔家女,同样是嫁给皇子,为什么她就这么艰难,崔蘅却这般轻松?! “回三娘,四娘没有去荣寿堂,而是在厨房跟着三娘子学做菜。”
袭人低头回道。 “学做菜?”
崔薇点点头,是了,她们俩都订了亲,如今各自进行‘新娘培训’倒也正常。 “六嫂呢,昨儿我不是让你找人去稻香院给六嫂捎口信儿,让她今天过来一趟吗?她可曾来过?”
亲事定下来后,崔薇便又被关在院子里学规矩。而且有了感恩寺那一遭,负责看管崔薇的仆妇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没有老夫人或者两个妈妈的准许,崔薇主仆哪儿都不能去。 “回三娘,婢子已经找人去了,早上六娘子派了个小丫鬟来,说郎君和二夫人后日返京,她正忙着打扫庭院,三娘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那小丫鬟便是。”
“阿耶和阿娘他们后天就到家?”
对于这两位素未谋面的亲长,崔薇心里很是忐忑。虽然她融合了本尊的记忆,也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和严厉嫡母对她并不亲近,但她还是担心被精明能干的二夫人瞧出不对劲。 唉,他们回来得太不是时候,哪怕等她嫁入王府后再回来也好呀。 到那时,她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王妃,就算二夫人瞧她不顺眼,也不敢太为难自己吧。 崔薇不知道,京城之外的官道上,二夫人正满脸阴郁的等着回来找她们兄妹算账呢。 柳氏也不知道,但她能猜得到二夫人回来后,他们两口子肯定没好日子过。 但此刻更棘手的,是合浦院那位的官司,以及她的生意。 “阿姊,到底怎么办呀?那官司一日不了结,上百家邸店就不能营业,邸店不开门,咱们投进去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柳思安很焦虑,搓着手在柳氏跟前走来走去。 “哎呀,阿姊,你倒是说句话呀,这都十多天了,不能总这么耗下去吧。”
柳思安见柳氏沉默不语,更是心急,停住脚步站在柳氏面前,催促道:“阿姊,要不你再去问问郡主,她不是命人给京兆府递了话吗?她可是郡主娘子,京兆怎么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吧?!”
柳氏还是没吭声。 柳思安继续道:“再说又不是什么大案子,不就是死了个田舍奴嘛,咱再多赔些钱给苦主不就成了。实在不行,就让那和尚给人家抵命,把官司了了。郡主若是舍不得那小白脸,我再帮她寻几个俊俏的小郎君,保管比那花和尚更年轻、更机灵、更俊俏……” 柳氏拧着眉头,还在沉思。 柳思安一屁股坐在柳氏身边,推了推她的肩膀,“阿姊,到底如何,你好歹说句话呀。当初我可是把所有的铺子、田庄都卖了,凑了钱买了那个什么股份。如果邸店的生意就这么完了,咱们两家——” “好了,别说了。”
柳氏心里也急着,正苦苦思索对策,结果柳思安还在自己耳边嗡嗡的叫个不停,吵得她更加心焦。 “阿姊,我不说也行,你说。咱们到底怎么办?”
柳思安见柳氏发火,他说话也带着怒气。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事情已经闹大了,现在根本不是一场普通的人命官司,而是有人借机生事。”
柳氏不是傻子,想了好几天,她也品出味儿来了。 邸店也好,官司也罢,其实不过是借口,现在分明是有人背地里算计南平郡主,而她们则是受了牵连。 “有人生事?谁?谁这么大胆子,敢算计南平郡主?难道她们不知道郡主颇得圣人、皇后宠爱,连晋阳公主都让她三分?”
柳思安原就是庶子,不受家族重视,平日里只在坊间混,来往的大多是商人、平民,他根本不懂权贵们的游戏规则。 柳氏没心思说教,她反复斟酌,最后道:“是谁生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郡主真有麻烦了,咱们不能跟着她一条路走到黑。这样,你去找乌奚奇,就说咱们要再开几间酒肆,资金不够,想把邸店的股份卖掉。他若是能接手,就便宜些卖给他。他若是不要,你再去找别的富商。对了,上次买走田庄的那个商人姓什么来着?你去找找他。”
“卖掉?阿姊,邸店的生意很好,要不是惹上官司……现在卖掉会不会太亏了?”
刚才还吵着尽快解决麻烦,如今有了方案,柳思安又舍不得了。 柳氏横了弟弟一眼,没好气的说:“现在不卖,等官司判下来,你再想卖就迟了。”
这几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南平这个靠山可能会坍塌。 不得不说,柳氏的第六感很准。 就在她们姐弟商谈后的第二天,皇后殿下的旨意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