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荣是南楚王的名讳。 苏太守深以为然,哼了一声,“都说他文韬武略,但又有什么用?把南楚内政弄了个乌七八糟,让南宫家一直把持朝政,外戚坐大。”
谢远摇头,“郡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这些年,没倒下,能让南楚一直安稳,已是不易。”
苏太守见他都这样说了,又是苏容的亲生父亲,便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他问:“小七怎么说?”
“小七已知道来杀她的人是南楚王后的人,我今日也告知了她真正的身世。”
谢远道:“她是个聪明孩子,一直没逼着问你我,我本来也是想着及笄后再告诉她,但没想到,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苏太守面色凝重,“周顾临走前,跟我说,让我做好接替江盛去江州的准备,他大约是得了什么风声。咱们若是去江州,江宁郡虽也是在江州的管辖地带,但总之是离开了江宁郡,我这心下不太踏实啊。南楚的杀手如今敢青天白日这般来一批人,咱们是不是得想个对策?”
偏居一隅的小地方,有时候更容易隐藏些事情,他官职不高,才不显眼,一旦出了江宁郡,哪怕只是任职江州刺史,接管江盛的位置,但依旧已够被别人盯上的了。 “你可知小七两个月前救过太子?”
谢远问。 苏太守讶异地摇头,“小七救过太子?”
这他不知道啊。 谢远叹气,“我离开江宁郡这半年,你可真是,事事都被那丫头瞒的死死的。”
苏太守神色无辜,“那丫头鬼精鬼精的,说实话,也就你和行则能管得住她,这半年你们两个都不在,她可不就更恣意了?”
谢远无奈,将苏容救了太子之事简单说了。 苏太守听完后点头,“太子仁心之名,天下皆知,储君端方持正,是社稷之福,小七于太子有救命之恩,也是一桩好事儿。”
谢远颔首,把想让苏容与太子合作的打算说了,“当今陛下有意打压太子,其余皇子野心勃勃,大梁朝局水下波涛汹涌,太子步步维艰,但无论如何,他自小被立为储君,根基深厚,小七与他合作,有利无害。”
“怎么合作?”
苏太守刚从苏容对太子有救命之恩中回神,还没容他多想,便听到了谢远这番话。 “太子护小七,小七暗中扶持太子。”
谢远道:“南楚王只小七一个子嗣,她是王女的身份,有朝一日,也可能会成为太子的助力。”
“你打算让小七去南楚夺权?”
苏太守面色大变,“不行,这太危险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不回南楚夺权,怕是南楚王后与南宫家以及南楚宗室以及对南楚王位有野心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她。如今只一个南楚王后派人来杀她,若是南楚宗室也出动的话,那么,只凭你我,凭郡主留下的暗卫,也不见得能护得住她,还是得咱们大梁储君。”
苏太守心头急跳了两下,看着谢远平淡的脸色,暗想自己到底不如谢远镇定,这么大的事儿,他说的面不改色,他深吸一口气,“有护国公府的婚事儿在,若小七顺利嫁入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再门楣煊赫,也是臣,储君即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陛下打压,也是君。”
谢远道:“当今的局势,你也看得分明,护国公府也是寸步难行,老护国公大约一早就看透了当今陛下的性子,所以,让最小的孙子周顾从文。周顾在东宫几年,可是跟太子一起,学的是治国谋策。但这所学,为的可不是辅佐当今陛下,而是辅佐太子。也就是说,护国公府明面上没站队,但背地里,用一个周顾,已经站队了东宫。老护国公为了护国公府,可谓是殚精竭虑,深谋远虑。”
苏太守看着谢远,“所以,你的意思是……” “只一个护国公府,怕是护不住小七,就算能护住,但倾整个护国公府之力,人家凭什么?只凭郡主当年护佑大梁,免于老护国公战死沙场吗?这倒也说得过去,护国公府倒不会推辞,但万一稍有不测,行差就错,这百年将门,便兴许会毁于一旦。郡主当年也没料到陛下晚年会这般重权打压太子忌惮护国公府,才书信老护国公,订下婚事儿,但如今,时局如此,这门婚事儿,对小七已不是最好的了。”
“但周顾那孩子很好啊。”
苏太守很喜欢周顾,“他这样的少年郎,十分难得,屈指可数。若是不嫁周顾,那小七将来……” “周顾是不错,但我探寻了小七的意思,她似乎没了嫁他的想法。”
谢远毕竟很了解苏容,“依我看,她不是不喜欢周顾,怕是为了他好,觉得自己身世麻烦,才不能嫁。”
“既然喜欢,那就嫁。”
苏太守道:“咱们小七,天下男儿都嫁得,哪里一个周顾嫁不得?麻烦怕什么?她嫁给周顾,是那小子的荣幸。”
谢远摇头,“老苏,你好大的口气。”
他冷静道:“陛下不是太宗和先皇,陛下重权,一旦小七身世被陛下知道,难保陛下不想利用小七,怎么会再任凭护国公府增加助力?护国公府的煊赫,已经到头了。而周顾那小子,他既生于护国公府,哪怕不是嫡长孙,也有护佑护国公府一大家子的责任,怎可为了情爱任性?”
苏太守心里虽然承认,但还是说:“陛下确实重权,护国公府树大根深,应该也不至于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兴许……” “老护国公为何多年不派人来江宁走动?为何你家夫人书信去问,他才履行婚约?诚然老护国公一诺千金,不会悔婚,但这么多年,小七的身世,让他有所顾忌,才一直不敢轻动。这说明什么?说明护国公府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早已大不如前,不是太祖时期,也不是太宗时期,更不是先皇时期了。”
苏太守没了话,不管老护国公府是怎么想的,护国公府多年不闻不问是事实。 谢远又道:“关键是小七,她不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孩子。这世间情情爱爱,如风飘柳絮,何必看不开?没了周顾,将来有朝一日,也能有别人,哪怕不是最好的,但那又如何?”
苏太守怒,“老谢,你这话说的轻巧,你既然如此想,那为何为了郡主终身不娶?”
“我正是因为看开了,所以才放得下,不想再娶,麻烦。”
谢远很坦然,“我陪伴郡主的最后几年里,已彼此当做亲人。”
苏太守噎住,想想还真是这样,顿时没了话,半晌,指着他,“你、你、你……你把小七教导成如今这副性子,有什么好?岂不是成了无心无情之人?”
“不至于,还没到这个地步。她心里还有良善,也一样有情有义,你身为她养父,看小七性情,怎可浮于表面?不让自己陷别人于不义之地,这难道不是一种品行?”
谢远反问:“你也听说了清平公主的女儿端华郡主吧?那样被宠的无法无天,自私自利,脑子里只有一个男人,非要得到,疯了一般,不顾自身风评,不顾父母规劝,不顾忌自己是否给别人惹了麻烦,陷别人于不义之地的种种举动,你觉得那样才好吗?”
苏太守没了话,泄气,“我说不过你。”
这可是当年舌战群儒一战成名三元及第的人,他甘拜下风。 谢远缓和了语气,“小七自小就很有主见,如今长大了,更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哪怕某些事情看起来做的不对,不是世俗大多数人所走的方向,又如何?你我长辈,只能从旁看顾提出建议,让她别太左了心性,只要不是害国殃民,其余的,路该如何走,将来她如何过活,嫁与什么人,全凭她自己主张。”
苏太守承认这话颇有道理,他无言反驳,点头,“好吧!如你所言,便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