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刚才说了那么多,没头没脑的醉话,他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满是歉意地对贾芸、孙振武道: “海涵,海涵!”
“呵呵……刚才是我倪二忘情,失言了。”
“二位爷将来都是,前程似锦之人,自是听不得,这些下九流的腌臜话!”
孙振武一把拉开,倪二自扇自己嘴巴子的手,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道: “哈哈……倪二兄弟真是个性情中人!”
“你刚才所言在理,在哪里都是为忠勇伯爷效力,真是一言惊醒我梦中人!”
“某谢你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无端怪罪于你?!”
完毕,孙振武背着双手,故意缓缓地在庭院中踱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来,满脸严肃地望着倪二,道: “倪二兄弟,你刚才说:京中腐儒多有诽谤忠勇伯爷之人,可是真的?”
见孙振武如此认真,当下,倪二也不敢再打马虎眼,详细地把自己在醉花楼的一番见闻,都一一向孙振武言明,最后才感慨道: “孙将军,我倪二虽是个人憎鬼嫌的街头无赖,但洒家亦知‘忠义’二字。”
“某最是敬佩,像忠勇伯爷这样,在边关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了!”
“某恨不得此刻插上一双翅膀,飞去辽东投军,在忠勇伯爷麾下效力,杀敌饮血、封妻荫子。”
孙振武闻言,拍着倪二宽厚的肩膀,哈哈一笑道: “哈哈······倪二兄弟,说的哪里话?!”
“刚刚你也说了,在哪里都可以为忠勇伯爷效力,某亦是如此认为的。”
“既然,京城如今有许多腐儒诽谤伯爷,我等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该是想些办法,惩治他们才是!”
“省得这群腐儒上蹿下跳,坏了朝廷大事,致使忠勇伯爷平白蒙冤受屈,徒让忌惮忠勇伯爷的异族人得利!”
倪二听闻孙振武此言,拍着自己胸脯哈哈一笑,道: “我倪二平日里,最是爱替人打抱不平了。孙将军,你说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某照做就是了!”
这时,有心想在孙振武面前表现一番的贾芸,也插嘴道: “忠勇伯爷,乃是我的二叔,孙将军所命,小弟绝不推辞!”
听他二人如此言语,孙振武心头暗喜,看来主公让我在京城组建情报网的任务,得他们二人相助,终于是完成一大半了。 只见,孙振武挥手示意倪二、贾芸坐了下来,道: “伯爷不在京城,我等也不好私自行动,以免打断了伯爷的部署。”
“我看,要不这样吧,我等将这些在民间,公然诽谤、诋毁伯爷之人记下,摸清他们的底细,等到瓦剌大军退去后,再去辽东向伯爷禀报,由伯爷最后做决定。”
“我等在京城做伯爷的眼睛,这样我等既能帮到伯爷,也不至于让自己陷于危难之中。”
“二位兄弟,你们看这样如何?”
说着,孙振武问询的目光,不断地在贾芸、倪二的脸上逡巡,深怕他们说出个“不”字,或是将他们今天所谈之事泄露出去。 干斥候的工作,首要的就是保密,孙振武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斥候营统领,自是对此非常了解的,要不是贾珙一再强调,在京城要找贾芸、倪二二人帮忙,他是断然不会对倪二、贾芸说刚才的那番话的。 倪二听了孙振武之言,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当下,他就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应道: “孙将军尽管放心,不就是打探一些消息么,这个我倪二最是拿手了。”
“洒家道上认识的泼皮无赖极多,随便找几个人,就能打听到一箩筐的消息。”
贾芸顿时有些无语了,刚才他也是托大了。 贾芸从小到大,就只在宁荣街附近活动,京城其他的地方,他可从来就没有去过。 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贾芸现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里有时间去替贾珙,打探京城的消息呢? 孙振武侧眸瞥了眼沉默不语地贾芸道: “芸哥儿,现在还没什么活命的营生。”
“要不这样吧,我替伯爷做一回主,就招你来伯爷府邸做事,每月五两银子的月例,芸哥儿,你看这样可好?”
贾芸听了孙振武的主意,心下自是欢喜,马上笑容满面地应道: “若是二叔不嫌弃侄儿蠢笨,我自是愿意在二叔府上做事的。”
孙振武拍拍贾芸的肩膀,哈哈一笑道: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某的父亲原是宁国府上的亲兵,伯爷不是一样的看重,对某关照有加,提拔重用。”
“你是伯爷的族中侄儿,照应你,乃是应有之意!”
“就是伯爷在此,也是不会怪罪的!”
当下,贾芸对未来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是放进了肚子,再也不用为日后的衣食忧虑了。 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说着,孙振武转身身来,望着满是期望之色的倪二道: “倪二,你我一见投缘,相谈甚欢,某亦知你是个义气之人,你既然愿意为伯爷做事,那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他日,某若是有幸回到辽东,必定向伯爷举荐你!”
倪二听了,大喜道: “哈哈·······洒家今生能为忠勇伯爷效命,就是死了也愿意!”
倪二虽然为人粗犷,但也是个明白人,他自是不能跟贾芸比的,若是有机会跳,出现在下九流的身份,哪怕只有万一,他也是千肯万肯的。 当下,孙振武将贾芸、倪二召到身边来,低声道: “你们也知道,腐儒盯伯爷盯的非常紧,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等以后就暗中联系,不可向任何人,透漏今日之事。”
“万事小心为上,不可鲁莽行事,置自身于危险之中。”
“我等只是打探消息就行了,万不可逾越暴露了,二位兄弟可明白了?”
倪二、贾芸连连点头,纷纷抱拳应道: “孙将军放心,洒家明白!”
“孙将军放心,贾芸明白,绝不会坏了伯爷的大事!”
见此,孙振武点了点头,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道: “芸哥儿可是在家?”
院子里的人立马变色,谨慎地望着那破旧的木门,孙振武带来的几个亲兵,更是半抽开了腰间的佩刀,万一有什么异动,他们马上会抽出腰刀,将门外之人,消灭在当场。 门外之人的声音,贾芸再熟悉不过了,此人是刚刚从宁国府随他母亲李氏,搬出来的贾蔷,今年才十三四岁年纪。 原来,自从贾敬出家,贾珙搬离后,贾珍和李氏之间的流言蜚语,顿时,就在宁国府的下人们之间传开了,甚至,荣国府和京中其他八房的族老,对此也略有耳闻。 为了避嫌,李氏不得不带着还未成年的儿子——贾蔷,搬离了宁国府,来到了宁荣后街的花枝巷,同贾芸一家做了邻居。 前些日子,贾芸母亲的丧事,还是这李氏出面,找了家族中人前来帮忙料理,李氏也是忙前忙后的好几日。 李氏带着贾蔷从宁国府搬出来后,虽然日子过的艰难,但每个月还是能从宁国府,领十两银子过活,比贾芸家还是好上不少。 这日,李氏在家杀了两只老母鸡炖了汤,给贾蔷补身子,瞧着贾芸之母亲刚刚去世,可能还没用饭,就遣贾蔷过来,给贾芸送半只母鸡。 贾芸听声音,自是知道门外之人是贾蔷,连忙示意孙振武、倪二等人安心,他自去院门前,给贾蔷开了门。 院门才开,就见贾蔷端坐着一个白瓷汤盅,兴高采烈地道: “芸哥儿,我家今日杀了两只老母鸡炖汤,母亲特意遣我给你送了半只来。”
说着,贾蔷就要往院里来,抬眼瞧见了院里坦胸露乳的倪二,他顿时愣住了,停止了脚上的步子。 显然,倪二的凶名,贾蔷是听说过了的。 见此,贾芸笑着道: “这位坐着的将军,乃是珙二叔的亲兵营副统领——孙将军。”
“现在,他就在荣国府旁边的忠勇伯府邸做事。”
“蔷哥儿,你平日不是最仰慕珙二叔么,说他是我们金陵贾氏,最有能为的。”
“你看,我明天就搬去忠勇伯府邸,去为珙二叔效力了。”
闻听贾芸此言,贾蔷也顾不上心里的害怕了,走过来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石桌上,对着孙振武拱手道: “孙将军,我也愿意为二叔效力!”
“在送别太爷的晚宴上,二叔还摸着我的头,说我以后定是个大有出息的!”
“本来,辽东开原卫指挥使的官爵,是该我长大以后去上任的,可是我母亲见我爷爷、我爹爹,都战死在了开原卫,死活不同意我去。”
“最后,太爷派了比我还小二三岁的二叔,去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代我受过。”
“如今,二叔竟然在京城遇到了难处,收了芸哥儿效力,请算上我贾蔷一份!”
说着,贾蔷竟是对着孙振武躬身一揖,孙振武哪里敢受他的里,连忙站起来躲开了。 看着贾蔷小小年纪,竟如此决绝,孙振武心里颇为感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就是不给他派任务,只让他在忠勇伯府学习,领一份例银。 连哄带骗地送走贾蔷后,孙振武、贾芸、倪二又是一番秘密商议。 此后,在孙振武的支持下,倪二几乎一统了,北京城的低下黑帮,为贾珙他日兵出山海关,夺取北京城,提供了大量的可靠情报,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一番秘密商议后,孙振武马上就告辞离去,回到宁荣街的忠勇伯府,将之用秘语写好后,找到范家的掌柜,将此消息,用信鸽发往了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