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轶昭深深看了顾远一眼,却见顾远正用他那双古井无波又深如沉潭的双眼凝视着她。 “坐吧!”
苏文卿指着对面的位子,道。 苏轶昭打眼一看,发现苏文卿连棋盘都摆好了。 “许久不曾与父亲对弈,怕是手上都有些生疏了。”
苏轶昭笑着道。 “你的心思又不在对弈上,朝堂那一亩三分地都让你搅和成泥了。”
看着苏文卿随意的态度,苏轶昭无奈地笑了笑,只能说人各有志。 “听说你拒了几位皇子的帖子?”
苏文卿道。 “是!咱们苏家是纯臣,与皇子们交往过密不是好事。”
苏轶昭手持白子,苏文卿下棋的水平在她之上,因此她一直都是白子先行,也算是苏文卿让她的。 “拒绝得好!”
苏文卿说着就将黑子“啪”地一声放在了棋盘上。 嗯?苏轶昭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那些皇子此刻找你肯定是为了海市,他们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哼!还有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不干实事,只等着捞好处。”
苏文卿说着还指了指棋盘,“看棋盘,看我作甚?这样就能赢我?”
苏轶昭轻咳一声,“父亲!这样隐秘的话,以后还是藏在心里好些。”
“怎么?咱们父子说话,还要顾忌这么多?”
苏文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要尽快爬上去,如今这从六品的官职品级实在太低了。”
苏文卿突然道。 苏轶昭:哈?一上来就是从六品了,还低?那您怎么自个儿不去? 无力吐槽,苏轶昭没好气地道:“是!儿子一定竭尽全力。”
“你看你祖父连升三级,这可是旷古绝今啊!既然有你祖父开了先河,那你就应该向他学习。”
嗯?您认真的?苏轶昭目瞪口呆。 苏锦荀这个品级怎么升的,谁不清楚?说难听点的,就是拿孙子的命换来的。 为此她和苏轶梁忍饥挨饿在暗道里待了一夜,还部署了这么多计划。 说真的,这个官职来之不易啊! “那今年皇上开恩科,您也是可以下场的,却为何没有下场啊?若是您,肯定能比肩祖父。”
苏轶昭想了想,还是觉得生气,于是没忍住回了一句。 “为父不想入仕,你不是知道吗?一个举人的身份就够了,在外行走,谁敢对我不敬?官场实在不适合我,我不耐烦应付那些阴险算计。”
苏轶昭龇了龇牙,终于体会到了苏轶梁的痛苦。 “那祖父和儿子每日不也得面对这些吗?父亲!您身为苏家子弟,振兴家族也有您的责任啊!就凭您的聪明才智,只要入仕,必定能带领苏家走向辉煌。”
苏轶昭很是无奈,但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劝学的机会。 “不去!”
苏文卿摇头。 苏轶昭险些要翻白眼,她怎么觉得老子和儿子的身份反过来了呢?她就像那些劝学的家长。 “反正你和你祖父每日算计习惯了,不是挺适应的吗?你正适合那些阴谋诡计,为父年纪不小了,你怎么还要为父替你操心?”
苏文卿说得理直气壮,可听在苏轶昭的耳朵里却很是不爽。 什么叫我适合那些阴谋诡计?难道是暗指我是小人? “你都十五了,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为家族争光,这些都是你的责任。”
苏轶昭只想呵呵,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捻起一颗白子,专心下起棋来。 “你兄长性子莽撞,可本性不差。你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也没有真正为难过你,日后他们还要仰仗你过日子。”
苏轶昭有些愣住了,什么意思? “为父知道你有能耐,不愁日后的出路。资质平庸不是小六的错,但为父希望你看在他是你兄长的份儿上,日后多照拂他,毕竟是血脉至亲。”
苏轶昭觉得今日的苏文卿很是奇怪,心里突然有些不得劲。 “您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说两家话?”
苏轶昭仔细看着苏文卿的表情,想从中看出端倪。 苏文卿点头,“为父知道你是重情义的,不会抛开他们不管。”
他深深看了苏轶昭一眼,可有时候太重情谊也不是什么好事。 往往重情重义,却落不到好下场。 “您今儿可真奇怪,不是还有您吗?”
苏轶昭笑了笑,“您要是不想入仕,那不如做些小营生。不缺银子使,还能给四房多个进项。”
“又不必您亲自去做。”
苏轶昭觉得,伸手要银子的日子不好过。 每次苏文卿问苏锦荀要银子,苏锦荀都要气得破口大骂,虽然最后还是给了。 “也行吧!”
苏文卿突然松了口。 苏轶昭有些惊讶,还以为又要费一番口舌。 “那儿子明儿就和祖父说,您想做什么营生?给您算个私产吧!”
这点事儿苏锦荀还是能答应她的,再说每次苏文卿要银子,苏锦荀也会心痛不是? “我不想让你祖父知道。”
“啊?知道也是无妨,毕竟都算您的私产。”
苏轶昭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觉得今天的苏文卿实在太反常了。 “我知道你在外置办私产了,还不少。别的不说,那酒楼和脂粉铺子都开了不少家了吧?其实你若是和你祖父说,你祖父不会要你的,你也用不着给别人送分红了。”
苏轶昭心中一惊,在外走动的一直都是周泰,她都没露面,苏文卿是怎么知道的? “您是怎么知道的?”
苏轶昭惊疑地问道。 “有一次撞见你和周掌柜说话,偷听的。”
苏文卿突然龇了龇白牙,神情有些得意。 “是吗?”
苏轶昭没有多言,但眼神有些怪异。 “让祖父知道是没什么,但家里不止祖父一人。祖父不会不满,其他人就说不定了。财帛动人心,还是莫要张扬得好。”
“是这个道理,为父就是有这样的考量。因此,你借为父点银子,为父也好将营生做起来。”
苏文卿说着,就已经朝着苏轶昭伸了手。 苏轶昭算是明白了,难怪今儿在外院等着她,原来是要向她借银子。 做父亲的,怎么好意思找儿子借银子呢?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肉包子打狗呢?儿子赚点银子也不容易。”
苏轶昭可没这么好说话,说借就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