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轶昭翻开卷宗看了起来,当从头看到尾思忖良久之后,才发现其中有两处细节有些不妥。 这样的两处细节,说实话,往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是边关那边被人盯上了,这才查起了京城这边的账簿。 真实的账簿现在还没有,否则皇上也不用找人去查了。 左佥都御史梁毅恒可是四皇子党,看来四皇子一直密切注意着边关的一举一动。 兵部在边关的官员审核后交给在边关留守的御史复查,而后才送往京城。 兵部郎中付春伟乃是兵部车驾清吏司的,掌管全国马政及文书传递,兼理选任銮仪卫司更者事务。 所有边关的马匹买卖送往京城之后,都由此人率先审核,若是边关出了岔子,那此人必然也是有问题的。 毕竟账簿要平上,没有此人的帮衬,绝对不可能做得如此细致。 还有户部郎中内处理边关事务的清吏司,那名郎中名为李明荃。 购买马匹先由兵部审核,再由户部复审后拨银,这一套程序下来,牵扯出了不少人。 兵部和户部得由上峰签字,督察院每个月都会核查各部的卷宗,这又牵扯到了督察院,居然是个庞大的工程。 “朕已经秘密将付春伟和李明荃收押在案,此事是交由大理寺负责的。他们二人手里的卷宗已经移交到了大理寺看管,你可找大理寺与你协查。”
“不过此事不可打草惊蛇,胆子这么大,想必之前就已经犯过,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
苏轶昭突然想到了宗泽铭,该不会是这货吧?这货不是说偷偷与边关互市吗? 这是从朝廷的账上走的,只要不被发现,便是最好的掩护,没有谁会怀疑朝廷的物资。 可若是账簿做得不好,或是身份被人发现,那就是一个大漏洞。 纵然账簿做得再好看,但也难以平下全部的账簿,总会有疏漏之处的。 四皇子闷声不响的,却是个厉害人物。 “朕要揪出幕后之人,此次一定不能放过。战事在即,军备物资对边关将士如此重要,倘若有人中饱私囊,甚至起了别的心思,朝廷如何应付地过来?”
皇上此刻也是忧心忡忡,内忧外患,他愁得夜不能寐。 “皇上,没有谁能熬得住大理寺的刑罚。”
这两人进了大理寺,即便没有参与其中,那也是失职。 最终都是要熬一顿酷刑的,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出来。 “可就怕他们只知皮毛!”
皇上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此他心中有个主意。 “可臣只是翰林院官员,无权过问此事啊!”
苏轶昭立刻道。 “朕赐你金牌,你先在京城彻查此事,要尽快。实在不成,你只能赶往边关。”
皇上说着,就从腰上解下了金牌,放在了棋盘上。 苏轶昭叹了口气,其实她不想去边关,背后之人的势力肯定大,若是深挖,挖出某位皇子,那皇上会如何处置? 倘若轻拿轻放,那自己不就被对方记恨上了吗? “苏爱卿,这也是无奈之举。银子贪也就贪了,可若是这背后之人为了一己之私,与关外合谋,那咱们大云朝危矣!覆巢之下无完卵,百姓才过了几年的消停日子,这江山再也经不起动荡了!”
皇上无比伤怀,他心怀天下,只可惜守江山太难了。 苏轶昭自然是无法拒绝的,只能跪下领旨了。 “朕这一病,早朝暂歇,那些牛鬼蛇神就出来了。他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开始明目张胆。”
“此事没查清之前你不可暴露身份,朕会派一名大理寺官员协助你,你需要什么卷宗,只管吩咐他去做。不过你要记住,在此之前,不可将此事透露出去,包括你的家人。”
皇上神情凝重,他是信苏轶昭的,可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定会牵扯出背后的大鱼来。 苏轶昭立刻应下,这就是警告她不能和苏锦荀说了。 毕竟苏锦荀就是户部尚书,找他拿卷宗不是容易些?可皇上偏偏避开了他。 “只是臣若是几日不去翰林院的话,翰林院那边不好交代。”
“此事你放心,朕会亲自交代张鹤的。对外就传宣称你病了,要在家中养病。”
苏轶昭有些无语,这个理由可是够明显的。 她年纪轻轻的,生大病也不容易吧?到时候别人要来探病,那该怎么办? “其实臣觉得不如找个由头,就说触怒了皇上您,罚下官在府上思过,似乎理由充分一些?”
皇上一听觉得此计甚妙,“那就依你行事。”
“另臣这边查明之后,若是再去边关,想必会拖延时间。皇上您也说边关战事将起,臣以为不如再派一人去边关查账,与臣在京城这边里应外合,这样是否能早日揪出幕后之人呢?”
皇上思索片刻之后,也觉得苏轶昭说得有道理。 “可是这去边关的人选,是个难题。”
他紧皱眉头,在御书房内来回走动,心中一直定不了人选。 忽然之间发现,这朝中,能让他信得过的也没几人。 “你心中可有人选?”
皇上转头问向苏轶昭,他有些头疼。 苏轶昭沉默片刻之后,“曹大人正在督查漕运,只怕赶不及去边关了。”
“正是如此!”
皇上遗憾地点了点头,他也认为曹进成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以为右佥都御史宋述倾大人如何?”
苏轶昭忽然道。 “宋述倾?”
皇上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此人。 因为宋述倾实在太过低调了,他虽然是御史,可上朝从来不弹劾官员,很少出列。 若非皇上记性不错,怕是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朕记得此人好像在翰林院任右佥都御史很久了?且此人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怕是已经等着致仕了吧?”
皇上终于想起了此人,他的印象中宋述倾很是圆滑,从不得罪人。 可御史本就是纠察百官的,哪位不得罪人?有的甚至被官员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你为何会举荐此人?此人不行!”
皇上皱眉拒绝。 “皇上,臣只是觉得此人可行。您若想知道臣为何举荐他,不如将他叫来问问,再做定夺?”
苏轶昭对此人的肯定让皇上觉得惊奇,于是便命徐洛去将此人密传过来。